深山靜寂,再沒有半點人聲。
山風越過草木,從四麵八方吹來,一眼望去除了青山便隻剩下流水。
江黎沒回話。
江岸重新做了個釣,又從身邊取了一小團酒米捏實,扔進水裡。
“咚——”
一聲悶響,餌料緩緩下沉。
“這次用的是自製酒米,也不知道效果怎麼樣,”江岸把魚竿放在身側,“你也把竿放下,彆拿著了,等幾分鐘,聚聚魚。”
江岸回頭一看,江黎仍舊靠在那折疊藤椅上,也仍舊冷淡散漫的模樣,和以往每次來釣魚那一副“釣的上就釣釣不上拉倒”的模樣似乎也沒什麼區彆。
可江岸能感覺今天不一樣。
“釣魚釣的就是一個心境,不靜心釣不到魚,”江岸雙手一揣,放下的酒米旁已經聚了兩三條小魚,江岸不急不躁說了一句“太小,回去把你家長喊來”,然後優哉遊哉往後一仰,老神在在朝著兒子開口,“說吧,今天乾嘛來了。”
江黎收起手機,抬眸往湖麵掃了一眼:“魚跑了。”
江岸:“?”
剛躺下的江岸一個激靈從藤椅上坐起來緊緊盯著水麵。
水麵一片平靜,酒米旁小魚明顯還在,甚至又多聚了幾條。
江岸垮起金烏老臉看向自家騙人的小金烏。
“急什麼,”江黎語氣比臉上情緒還淡,“不靜心釣不到魚。”
江岸:“……”
逆子!
“一早上魚沒釣上,手機看了七八回了,”江岸視線慢悠悠落在江黎左手上,“你倒是比我還忙。”
“學生會那邊有麻煩?”
逆子總算給了點反應:“沒。”
江岸頗有點意外,又看了江黎一眼。
他之所以說江黎在克製金烏自身戾氣這方麵很讓他省心,最直觀的一點,就是兒子向來很“坐得住”。
坐得住,不容易受外界乾擾。
以往抄個經或者帶他來深山老林磨個性子,哪怕身上帶著手機,也就偶爾回個學生會的要緊事。
既然不是學生會……
江岸忍不住問:“那你剛剛在聽誰的語音。”
江黎聞言,慢條斯理轉過頭看著江岸。
江局被兒子看得心虛。
不是他想窺探自家兒子隱私,主要是兩人離得實在不算遠,他非本意的聽到手機裡傳來的聲響。
也沒聽清,隱約聽到“替你”兩個字,想當然的以為是學生會的消息。
“沒想聽,離得近,手機漏了一兩個字。”江岸越想越覺得自己被兒子拿捏了,他一個局長,怕兒子算怎麼回事?
“怎麼,”再開口時,江岸儼然換上了調侃的語氣,“所以剛剛是誰給你發的消……”
“息”字還沒說出口,江岸看到自家兒子右手一垂,將魚竿隨手放在溪石邊,拿起手機轉身往後走。
江岸:“?”
“去哪?”江岸忙問。
江黎沒答,腳步也沒停,隻是在走出三四米遠的時候,隨口說了一句:“江局,你魚沒了。”
已經上過一次當的江局沒信,但心中仍存疑,快速轉過頭來盯著扔下酒米的位置,看到仍然聚著的一團才放下心來。
“這不都好端端的在……”
下一秒,一股帶著壓迫感的熟悉氣息從身後傳來。
江岸暗叫一聲不好。
“現在沒了。”江黎輕淡的嗓音傳來。
眼睜睜看著聚好的魚群被“不小心”放出的金烏氣息嚇得四處逃竄再無蹤影的江岸:“……”
逆子!!!
山風停了又起,江黎往後走了一段路,靠在一棵樹下重新點開手機。
手機那頭的人發完視頻之後,便沒再發消息。
頭像上的田園貓和視頻封麵的小貓身影漸漸重合,江黎視線卻落在奚遲指間。
【-:還在外麵?】
奚遲看到江黎消息已經是三四分鐘後了,知道他說的這個“外麵”是指山裡,於是回了一個字。
【Chi:嗯。】
【Chi:你剛剛說也在山裡是什麼意思?】
奚遲消息發出去沒多久,消息框一閃。
江黎發來一張照片。
奚遲點開一看,照片裡是一片密林——的確是山裡,看樹的長勢,還是人跡罕至的深山。
【Chi:去山裡做什麼?】
【-:野釣。】
【Chi:釣魚?你一個人?】
消息框中又發來一張照片。
這次奚遲看到了在妖族日報上經常見到的一張…半張臉。
照片中的江局正側著身給魚竿掛餌,不遠處還有一把空著的同樣款式的竹藤椅,以及一柄放在地上的手竿,顯然是江黎的。
奚遲笑了下,低下頭又呼嚕了一把貓腦袋,隨口教育:“下次換個人蹭,說不定有魚吃,知道麼。”
剛教育完小貓咪,天上開始落雨。
山間的雨總來得疾,好在還有葉片遮著,隻零星打過來幾點。
奚遲抱起貓,正要給江黎發消息,手機卻先他一步震了下。
【-:下雨了,早點進屋。】
奚遲都來不及問他怎麼知道清雲山這邊下了雨,隨手敲了一個“1”示意,抱著貓往屋內走。
進了屋,點開手機一看,才注意到班群裡一連串“下雨了真舒服”的消息,全是王笛他們發的。
奚遲從班群裡退出來,重新點開江黎的消息框。
【Chi:看到班群消息了?】
【-:嗯。】
【-:幾個人在那?】
【Chi:十幾個。】
【-:吵麼。】
江黎這兩個字剛落下,奚遲耳邊便傳來王笛和祝餘爭辯的聲音。
王笛:“不是有首歌
嗎?叫喇叭花也有春天。”
祝餘:“彆太荒謬,哪裡有這樣的歌?”
“真的有,”王笛扯著嗓子喊,“歌詞我都還記得,就什麼…嬌豔的水仙,彆忘了山穀寂寞的角落裡喇叭花也有春天!”
祝餘:“他媽的,那叫野百合也有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