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遲:“……”
“遲早有一天要被你們倆氣死。”桑遊扔下最後一句話轉了回去。
奚遲閉了閉眼,默念了兩遍“人身如一小天地”。
剛靜心,耳邊冷不丁又響起一道輕淡聲音。
“謝謝秘書長剛剛幫我說話。”江黎低頭寫著卷子,邊寫邊回。
奚遲:“……”
桑遊那句話應該他來說。
遲早有一天要被這兩人氣死。
湊起來怕是都超不過七歲。
最後一道題寫完,江黎拿過水喝了一口,偏頭的瞬間,看見身側的人在揉手指。
他目光落在卷子上,揉指這一下像是無意識的舉動。
江黎靜靜看了一會兒,放下水:“不舒服?”
奚遲停下動作:“什麼?”
江黎視線停在他正揉著的指骨上。
一節課都沒到,按了兩次手指。
奚遲順著他的視線一低頭,反應過來,鬆手。
他停頓了幾秒,搖頭:“沒,就是有點累。”
“可能昨晚沒睡夠。”
話音剛落,第一節課下課鈴剛好響起。
“睡一會。”江黎說。
奚遲聽著窗外雨聲和江黎的聲音,點了點頭。
奚遲原本沒太在意,隻當是沒睡好帶來的不適。
直到晚自習結課鼓響,從教室回寢室的路上,指骨間的酸脹就逐漸轉化為疼痛,痛感不算重,但密密麻麻的,又從指骨不斷往周身蔓延。
熟悉的冷意冒頭。
奚遲坐在床上,抬頭看著不遠處的江黎,第一次感覺到…茫然。
哪怕是返祖症第一次發作的時候,他也隻覺得猝不及防,可能無措,也可能心亂,但那種感覺不是茫然。
這是他第一次在江黎還在身邊的時候,感覺到疼痛。
奚遲:“。”
奚遲垂眸坐在床上,久
久沒說話,直到一道陰影覆下來。
江黎站在他麵前。
“怎麼了,”
江黎淡聲開口,“喊你兩聲都沒應。”
“在想什麼?”
奚遲抬起頭看他。
寢室冷白的燈光在床鋪和江黎中間隔出一道分界線。
他坐在陰影裡,江黎站在光下。
奚遲腦海中沒由來地閃過一句話,今晚沒有月亮。
江黎沒聽見回答,俯下身來看著床上的人。
奚遲這才動了動有些發僵的手指:“江黎。”
江黎:“嗯。”
奚遲思索良久,最終開口:“我…有點疼。”
-
江黎站在陽台,聽著鐘山那頭的電話。
“問題不出在他身上,出在你身上。”
“我聽山海醫務室那邊說了,你這兩天心因性發熱。”
“內生熱期間,你的氣息是帶有衝撞性的,所以對他產生了一定影響。”
江黎沉默聽著。
“你這心因性發熱來的時間也湊巧,剛好在小長假後,直白點講,他斷藥五六天,現在剛好是需要‘藥’的時候,如果放在之前,可能也不會有什麼影響。”
江黎在原地靜站了很久,開口:“解決辦法呢。”
“沒什麼解決辦法,隻有等你內生熱的問題解決,氣息徹底穩下來。”
“不過問題應該也不大,他也說了,就一點疼,症狀不嚴重。”
陽台沒開燈,水汽很重,磚壁上浸著一層肉眼可見的寒氣。
江黎兀自靠著,整個人籠在黑暗裡,看上去比這初秋天色更冷。
江黎:“需要讓他回五樓睡麼。”
“不用,”那頭說,“你身上的氣息對他仍然是起作用的,隻不過多了點衝撞性,更通俗點講,特效藥仍然是特效藥,隻不過藥性有一點改變,他不太適應,這樣能理解嗎?”
兩分鐘後,江黎掛斷電話,開門,進屋。
奚遲已經接完鐘山的電話,此時正靠在床頭翻書,見江黎進來,從床上坐起來:“怎麼這麼久。”
他都隻接了兩二分鐘。
江黎在門邊站了一會兒,才朝他走過來。
他壓下奚遲手上的書,語氣中帶了點無奈:“還有心情看書?”
奚遲笑了下,知道原因後,不僅有心情看書,甚至還覺得好笑。
“你不覺得好笑麼。”
“桑遊說的,現在真的是二個病號了。”
江黎看著他眼尾殘留的笑意:“還笑?”
“身上不疼了?”
“疼,”奚遲慢慢合上書,“但不擔心了。”
甚至在知道原因的那一刻,徹底鬆下神來。
他說不上來原因,隻知道江黎還是江黎,他還是他,藥…也還是他的藥。
江黎起身,打開手機發了兩條消息,發完,看著床上的人:“今晚去我那睡,被子蓋好。”
想到江黎昨天也沒睡好,奚遲直接拒絕:“現在好像是你比我更需要好好休息,內生熱不想好了?”
江黎拿著手機往後微退一步,讓出床鋪前的走道,他手上手機不斷震著,他也有一搭沒一搭回。
江黎站在離床鋪幾步遠的位置上,他沒說話,但動作間的意思很明顯,讓現在躺床上的人睡那邊。
奚遲猜到江黎是為了什麼,他微仰著頭,平靜又認真地開口:“我沒騙你,就一點疼,也就兩二天。”
“你好好睡。”奚遲道。
江黎眼皮抬了下,他放下手機,看著奚遲:“我去一趟鐘山,你先睡。”
奚遲一時有些發怔:“去鐘山?現在?”
他下意識看了眼時間,已經11點。
江黎“嗯”了一聲,手上手機同時響起。
他掃了一眼屏幕,暫時沒接,隻看著奚遲。
等把人帶到了自己床上,江黎才解鎖回了條消息。
奚遲坐在江黎床上,看著他手機屏幕不斷亮起又熄滅,直到江黎走出門,奚遲聽到他說的最後兩句話。
“不會讓你疼兩二天的。”
“早點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