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輛車駛進學校,已是中午。
雨將停未停,隻剩一點水霧似的雨絲,冷蒙蒙撲在臉上。
高三生剛吃完午飯,三三兩兩在校道上走著,一抬頭就是從車上下來的夢遊似的學弟學妹,看得直樂。
“聽說上白瀑山露了個營。”
“哈哈哈哈哈怎麼一副被吸了精氣的樣子。”
“彆笑,再慘能有挖藕慘。”
“……”
回旋鏢,鏢鏢致命。
一班睡了個昏天黑地,下車的時候,連老付臉上都帶著軟墊的印子。
“靠,怎麼睡個車都能給我睡落枕啊,脖子好痛,醫生在哪輛車,我覺得我得……文姐,你哪來的奶茶?”王笛歪著脖子,一轉身就看到陳詩文手裡的奶茶,杯子很熟悉,印著一號食堂的logo。
顯然是有人提前買好的。
王笛想起昨晚陳詩文曾在群裡提了一句“好想喝一號食堂的烤奶”,顯然不止跟他們提了。
他瞬間反應過來。
“靠!老王在哪輛車,過來抓小情……”
下一秒就被陳詩文鎖喉。
歪脖小螺號一聲慘叫,讓一班人全部清醒過來。
“好了,人都在了沒?”老付把包拿在手裡,簡單數了數人頭,然然後看了看手表上的時間,“主任已經跟食堂那邊打過招呼了,今天食堂會開到一點,秋遊這一天半時間大家也都辛苦了,先去吃飯,吃完飯回寢室該洗漱的洗漱,該休息的休息,允許大家休息到下午三點。”
一陣激烈的掌聲響起。
“然後——”老付在掌聲中一眯眼,“回教室把各科期中考卷子整理出來,下午和晚自習評講試卷。”
所有人:“………”
該來的總會來,在這一趟旅途中,他們已經學會了保持平常心……個屁!
“我以為這是狂歡的盛宴,沒想到竟是最後的午餐,”王笛搖著頭,抬頭望天,伸手接雨,“怪不得今天一早就開始下雨。”
一班所有人:“?”
又要放什麼屁?
“原來這雨竟是為我下的,渲染了悲傷氣氛,暗示了出成績的情節,奠定接下來一星期都不會快樂的感情基調,襯托了……”
話沒說完,又被實在聽不下去的祝餘二度鎖喉。
奚遲僅剩的一點困意被下給王笛的這場雨,以及那一番環境描寫的作用給撲清醒了。
“差不多了,頭發上都是水汽。”江黎說著,抬手將奚遲外套上的兜帽給他蓋好。
原本一下車就想讓他戴好,結果這人說雨淋著舒服。
雨絲不大,落在頭發上跟覆了一層霜似的。
兩人麵對麵站著,奚遲垂著眼,正在專心致誌整理著外套袖口上的綁帶。
從江黎這個角度看下去,能看到他同樣濕著的眼睫,掛著一層白色水霧。
江黎盯著那處看了好一會,輕
聲開口:“睫毛濕了。”
奚遲不甚在意,
“”
“”?_[(,
奚遲下意識抬了抬眼睫。
蓄了半天的水霧沒能支撐住,在這一瞬間連成水色,往眼尾滲去,奚遲覺察到酸澀感,正要抬頭,江黎已經開口:“閉眼。”
指腹擦過眼尾,江黎動作又輕又快,隻一下,眼尾的水痕已經被擦去。
眼睛酸澀感消失,奚遲說了句“好了”,然後低頭繼續整理綁帶。
因為已經習慣江黎的靠近,奚遲絲毫沒有意識到剛剛兩人的接觸有多親昵。
親昵到桑遊都愣了一下。
他站在兩人幾步遠的位置,停下腳步。
一種強烈的古怪感湧了上來。
因為離得近,桑遊將江黎的動作和神情儘收眼底。
從來沒見過江黎用那種眼神看過誰。
不知道是天色晦暗還是雨霧籠著眼,有那麼一瞬間,他甚至覺得江黎不是想抬手去碰小遲的眼睛,而是想低頭親……
……親?
親???
靠,他腦海裡怎麼會出現這種“淫|詞豔語”!
桑遊猛地打了個激靈,大“靠”了一聲,把身旁的王笛嚇得花枝亂顫。
“老、老大,怎麼了?”
桑遊“靠”完都沒能冷靜下來,抬掌又給自己腦門來了一下。
昨晚那隻讙有毒。
媽的大晚上的不好好學習,沒事求什麼偶?!
就在桑遊想著給老王遞意見書讓他去把昨晚那隻不知檢點的讙獸抓過來上學的時候,奚遲已經朝他走過來。
“怎麼了?”奚遲問。
桑遊:“?”
什麼怎麼了?
奚遲往桑遊身後看了一眼:“王笛說你被山裡不乾淨的東西沾上了。”
桑遊:“……”
桑遊沒理會王笛他們,環顧一圈:“江黎呢?”
“去學生會了。”奚遲說。
說起學生會,奚遲又想起上車前的事:“許副跟你聊什麼了?”
“就上車的時候,他坐你旁邊,不是說有學生會的事要說嗎?”
說到這個桑遊也莫名其妙:“聊是聊了一點,但沒什麼要緊的,就問了問西山這邊的章程和規定。”
“你說好不好笑,聊到紀律規定的時候,許雲銳還特地問了一句有沒有禁止學生會成員早——”桑遊話頭連著腳步一起停下。
奚遲被帶著停下腳步:“?”
“早什麼?”
桑遊喉頭一滾:“早退…這一條規則。”
接下來一路,桑遊一反常態,都沒再說話。
直到看著奚遲進了403的門,走到501,坐到位置上那一刻,桑遊才將忽略的一些問題重新撿起來。
許雲銳為什麼要問他西山學生會有沒有禁止學生會成員早戀這條規矩???
-
江黎吃完午飯回來的時候,手上還有一杯烤奶。
看著有點眼熟,像是陳詩文中午手上那杯。
鑒於江黎時不時就會帶兩瓶牛奶或水回來,奚遲一早習慣,也沒多問,接過喝了一口,溫溫熱熱,還挺適合這天氣。
山裡沒什麼洗漱條件,昨晚所有人都隻是簡單洗了個臉,這天中午宿舍樓各個寢室都是水流聲。
休息的時間眨眼便過,為了配合高一高二的時間,學校特地手動打鈴。
三點一到,學生們邊嚎著不想起床,邊麻利地往教室走,畢竟是這種獵殺時刻,最後一個進教室很可能就會被當成殺雞給猴看的那隻“雞”
“?”
“不知道,反正我想自鯊。”
“人齊了?”老付慢慢悠悠環掃了一圈,“那行,等下還要分析試卷,那我廢話不多說。”
“總得來說,這次考試,我們班…我們整個年級——”老付低頭掃了一眼工作簿。
王笛他們知道老付不是故意賣關子,看工作簿是他個人習慣,但就是這一下,讓底下冷汗頻出。
“完了完了,怎麼直接上升到整個年級了?這是全年級一起玩完的節奏。”
“是我們香點的不夠多還是心不夠誠?”
王笛:“老師,我們下次一定努——”
老付:“考得都挺不錯。”
老付樂樂嗬嗬擰開水,拿著保溫杯蓋子漂了一下茶葉沫,開口道:“嚇到了吧?”
“……”
出現了!是魔鬼老付!
“年級段總分平均分有進步,我們班平均分也拿下了第一,”老付抬頭看向窗戶角落的位置,“至於年級第一……”
老付這次真賣個關子,停頓幾秒才開口:“這次西山扳回了一局。”
底下愣了一下,瞬間笑開。
南山象征性喊了兩句“可惡,黎哥竟然輸了”,麵上卻笑得比西山還要歡。
開學考那種“不是你死就是我死”的氛圍遙遠得恍如隔世。
“小遲和江黎的成績也沒什麼好說的,兩人分數很近,就差了一兩分,到時候卷子發下去你們倆人自己對對。”
老付又簡單分析了一下各科平均分,說到語文,還特地表揚了一下王笛:“聽說這次作文素材更新了,沒讓劉老師一眼認出來,挺好,繼續努力。”
王笛:“……”
倒也不用特地拎出來表揚。
合並以來第一次階段性大考,總體成績都有所進步,一整個下午,連同晚自習,高二段師生都春風拂麵,連老王的臉都和善了不少,晚上來巡樓的時候都是一副“看,都是我的寶貝學生”的模樣,與昨晚滿山抓小情侶的判官判若兩人。
晚自習結束,一群人嚷著要去吃夜宵慶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