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笛他們常開玩笑說瑞城沒有春秋,隻有冬夏,秋天一場秋雨一場涼,年後又有漫長的倒春寒,年年如此,今年亦然。
今年的冬天甚至比以往來得更早。
11月一過,一場寒潮之後,整個瑞城潛入漫長的冬季,怕崽子們凍傷,學校連夜下發了冬季校服。
山海一中冬季校服是中長款,顏色雖然統一換成了藏藍色,但款式依舊是萬年不變的連帽樣式。
可能是今年的棉花不要錢,這次冬季校服分量極重,出動了七八個男生才將校服從樓下運上來。
“噫,這麼厚,穿起來跟球有什麼兩樣?”
“醜拒。”
陳詩文施施然擺手。
“有人能把這衣服穿好看?”
“太醜了,狗看了都搖頭,”王笛把外套往身後一塞,“我王笛就是凍死,死外邊,從這裡跳下去,也不會穿這個外套!”
當夜,瑞城下了一夜的雨。
第二天早自習,王笛穿著冬季校服,捧著剛泡好麥片的保溫杯,邊喝邊嘿嘿笑:“真香,真暖。”
身邊所有人:“……”
“王境澤,口水滴下來了,”祝餘提醒道,“不是說太醜不穿嗎?”
“保命要緊,”王笛一身錚錚鐵骨,“隻要大家醜得都很平均,就都是好朋友,再說,就這校服,就算是遲哥都不可能穿得好……”
“看”字還含糊在嘴裡,王笛抬頭看見奚遲和江黎從教室後門走進來。
明明是臃腫又暗沉的棉袍,還是繁贅的中長款,可穿在兩人身上卻隻剩下挺拔和撲麵而來的利落感。
一件棉袍硬是被穿出了寬鬆衝鋒衣的感覺。
王笛甚至懷疑給這倆人一個口罩和一個帽子,上街都能有人去要衣服鏈接。
王笛低頭,重新審視自己身上的校服。
“……”
就特麼虛無。
棉服昨晚掛著散了一晚上的味道,可還殘存著一點餘氣,若木對氣息極其敏感,許是不太習慣這味道,自己都沒注意到總是無意識低頭去輕嗅。
鶯鶯正在台上講新課,奚遲一邊聽,一邊在草稿紙上列一道數競卷的式子。
設xyz=1,最大值……下巴突然被人托住。
奚遲筆尖頓住,因為長時間停留,在草稿紙上暈開一個墨點。
奚遲:“?”
“再磨就要紅了。”江黎慢聲道。
說話的時候,他正靠在椅背上,右腳輕踩著桌子下的橫杠,膝蓋上還攤著一本物理競賽分析,右手拿著筆,在紙上圈點著。
江黎掌心溫熱,帶著一點熱意烘上來。
奚遲有些沒聽清:“?”
因為江黎隻是虛攏著,沒用力,奚遲貼著他的掌心很輕鬆地偏過頭來。
“再低頭去聞衣服,脖子就要磨紅了。”江黎放下筆說。
冬季校服為了防風,領口做得高,又是新衣服
,沒洗過,料子發硬,架不住人這麼蹭。
奚遲反應過來,下意識摸了摸脖頸。
江黎製住他亂動的手:“彆蹭。”
“?[(”
奚遲問。
江黎看著那泛紅的一小圈,用指背很輕地點了點。
剛好是領口的位置,也是那顆痣在的位置。
台上鶯鶯正戴著小蜜蜂,操著極其正宗的英式發音做課外拓展,桑遊隱約聽見身後傳來一兩句聲響。
剛開始沒在意,直到老師調整小蜜蜂的間隙,班裡安靜下來。
確認身後的確在“竊竊私語”後,桑遊轉過身來,然後聽到一句——
“領口拉下來點。”
桑遊:“……???”
什麼東西啊?
江黎你特麼不好好上課,讓小遲乾嘛?
領口拉下來點?是人話嗎?
彆說還沒追到人,就算是追到了也不可能聽你這鬼……
下一秒,桑遊聽間奚遲很輕地“哦”了一聲,放下筆,抬手去鬆領口的拉鏈。
桑遊瞳孔地震,著急忙慌往前一傾,一把攥住奚遲領口的拉鏈:“媽的等一下!”
奚遲被嚇了一跳,伸手撐著被桑遊帶著往後移位的桌子:“上課呢,你乾嘛?”
“我還想問你乾嘛,”桑遊壓著聲音咆哮,“脫什麼脫?”
“給我把拉鏈拉好!”
奚遲:“???”
“脫什麼?”奚遲一頭霧水。
桑遊還來不及開口,江黎已經抬手,將桑遊的手從奚遲領口拍下去。
“脖子被校服領口磨紅了,領口拉下來點,”江黎目光極淡,看著桑遊,“有問題麼。”
桑遊手倏地一頓。
江黎收回視線:“剛好下雨,沒事的話去外麵淋一淋,醒醒腦。”
桑遊:“……”
這特麼誰能想得到他說的是這個意思。
“怪、怪誰?要不是你平時……”桑遊話說到一半,才意識到這不是那天的籃球場,身邊還有人,立刻收嘴。
他看了奚遲一眼,張了張嘴,最終什麼都沒說,轉回自己的位置上。
奚遲看著桑遊背影好半晌,轉頭看著江黎。
“你們最近怎麼回事?”
自從上次打了一場球回來之後,兩人就一直“不怎麼對付”,尤其是桑遊,時常夾槍帶棒哼哼兩句,一連問了好幾次原因,也隻說“吵架了”,或者“還在吵”。
“架還沒吵完?”奚遲忍不住問。
看著他幾乎要凝成實質的疑問,江黎失笑:“嗯。”
兩人話術如出一轍,奚遲聽得頭疼,隨口問了一句:“那你們打算什麼時候吵完?”
都聽桑遊哼一個月了。
“吵不完了。”江黎輕飄飄道。
奚遲:“?”
-
進入冬月之後,又進行了一次月考,整體成績依舊
可觀,
當天大課間老王就在台上發表了一番講話,
主題重點圍繞在“兩院合並帶來的顯著成效”上。
高二段各位主課老師春風滿麵,但人的悲歡並不相通,體育老師隻覺得他們吵鬨。
體育組實在想不通,一群小妖怪連數學題這種玩意兒都做得出來,為什麼跑不動步?
“主任,不是我說,你看看這體育成績,男生2400,彆的學校都是12分鐘及格,我已經放水了,讓他們跑13分鐘,都這樣了,還有一大半不及格的!”
“我也不想讓他們跑,但現在瑞城高中全部統一,這成績可是要跟著進學生檔案的,實在沒法看。”
“我也沒辦法,我不管,你得給我想辦法!”
段長和老王看著那赤紅赤紅的不及格名單:“???”
原本前幾屆體測是沒有男生2400,女生2000這種項目的,可近兩年來,隨著越來越多的大學將長跑劃定到體測範圍,瑞城教育局也下發了通知。
看這群崽子平時放學那快到重影的速度,老王還從沒想過能在這種地方掉鏈子。
“主任你得理解,這不是冬月了嘛,西山南山那群崽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耐寒的能有多少?沒冬眠都已經很不錯了。”段長在一旁找補。
“但這問題還是有點嚴重,我們銅牆鐵壁的山海一中怎麼可以存在這樣的短板?”老王嚴肅道。
就算這短板是體育也不行。
“你們覺得怎麼解決比較好?”老王看著體育組老師說。
體育組深思:“我聽說這次月考,高二段數學考得很好?”
段長自豪一笑:“還行還行。”
體育組深思熟慮:“那數學老師是時候生個病了。”
段長&老王:“……”
體育組:“當了這麼多年體育老師,從來隻有我們‘生病’給主科老師讓過課,還從沒搶過主科老師的課呢哈哈哈哈哈。”
段長&老王:“……”
哈不出來。
老王生怕體育組老師動真格,第二天緊急下發了高一、高二段輪流練習長跑的通知,時間就定在晚自習最後一節。
接到通知的時候,一班正興高采烈商量還有半個月的元旦假期怎麼過。
可謂是晴天霹靂,集體露出痛苦麵具。
“體育課上跑還不夠嗎?晚上還要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