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遲久久沒有說話。
久到施嵐女士都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轉過頭來看著他。
太爺爺更是一眨不眨盯著:“怎麼了乖乖?”
茶香氤氳,往上汩汩冒著熱氣。
奚遲頭腦裡像是纏了一團麻,很想澄清他們沒有…那什麼,可好像又無從“清”起。
總不能直接跟他解釋隻是係個圍巾。
他都能想象得到說完之後太爺爺會問什麼。
“你怎麼知道?”
那他怎麼回答?
說因為您口中“避著人,害羞,用圍巾擋著”的那個人就是他嗎。
一團亂麻中,奚遲後知後覺再度意識到一個問題。
他也沒有用圍巾擋著,隻是係了個圍巾!
奚遲閉了閉眼。
人身如一小天地,清心靜氣。
在心中反複念了兩遍,他才低著頭,隨口轉移話題:“…沒什麼。”
奚遲重新挑了個茶點放在碗上:“吃點心。”
太爺爺“哎”了一聲,接過茶點,邊嚼邊看著自家小若木。
半天不說話,應該是被嚇到了。
深更半夜在小樹林親嘴,這對青春期小妖怪來說的確是過於前衛了。
“小遲啊,”嚴肅起見,太爺爺這次都沒喊“乖乖”和“寶貝”,他不是什麼封建大家長,自打族中有小幼崽開始,就惡補過青春期知識,知道這種情況需要家長和老師的關心愛護,“小年輕談戀愛,親個……”
奚遲不加思索:“…沒親!”
奚遲聲音不重,打斷得卻快,太爺爺和施嵐女士被驚了驚,同時看過來。
奚遲:“…………”
他都在說什麼?
奚遲後腦勺都是麻的,臉側瞬間有發燙的跡象,他心一跳,從沙發站起來:“媽,爸不是說去門口接太爺爺嗎?”
“接太爺爺?你太爺爺不就在……”施嵐女士眼睛微微睜大,一拍腦門,“我就說好像忘了什麼事情。”
原來落了個人。
施嵐女士掏出手機忙給他打電話。
幾秒後,一道手機鈴聲在沙發角落響起。
“多少歲了,這丟三落四的毛病還是改不了,跟他爸一模一樣。”太爺爺橫著眉訓了一句。
奚遲卻從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麼感激過一道手機鈴聲。
一俯身,拿過那個手機攥在手裡:“應該還在小區門口,我去找。”
“太冷了,你爸這麼大人了,找什麼找,自己能回來,”太爺爺生怕自家小若木凍著,見他打定主意要出門,立刻道,“那你坐著,太爺爺去。”
奚遲:“沒事,很快。”
他得去外麵吹風清醒一下。
再在這裡待下去,他可能要斷氣。
說完,奚遲也沒等沙發上兩人說話,拿著手機,逼著自己清空一些亂七八糟的字眼,機械上樓。
奚遲進了屋,關門,又毫無靈魂套衣服,腳步邁出臥室的瞬間,“啪”的一聲,餘光裡滑過一道黃色影子,像是從外套口袋裡滑出來的。
奚遲順勢低頭。
?本作者七寸湯包提醒您《物種不同怎麼談戀愛!》第一時間在.?更新最新章節,記住[(
門縫邊靜靜躺著一枚三角平安符。
他思緒頓了下,俯身撿起平安符,放回口袋,然後視線倏地下落,定在身上的棉服上。
奚遲:“。”
幾分鐘後,施嵐女士看著自家兒子從樓梯上下來,第一眼沒察覺到什麼,直到多看了兩眼。
“怎麼突然換衣服了?”施嵐問。
之前出去喂麻雀的時候還穿著一件黑色的。
現在突然換了一件不說,還換了一件平時鮮少穿的白棉服。
“黑色那件弄臟了?”施嵐女士疑惑著往二樓臥室的方位掃了一眼,“臟了就彆帶回屋了,等會扔洗衣房,或者過兩天讓保姆送去乾洗店。”
奚遲避開施嵐的視線:“嗯。”
太爺爺卻看得高興:“這白白的多好看,亮眼,老遠太爺爺就能看到。”
見太爺爺沒察覺到什麼,奚遲如釋重負,“嗯”了一聲。
“黑色太悶,不……”說著,太爺爺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一擺手,“剛剛那倆小年輕就一身黑,跟天一個色兒,要不是我眼睛還算尖,差點撞上。”
奚遲係鞋帶的手猛地一僵。
這個話題還有完沒完???
他停頓幾秒後,給鞋子胡亂打了個結,直起身,快步出門。
徑直向前走的瞬間,腦海自動播放響起太爺爺的話。
北麵小道,夜明苔燈。
奚遲臉色微微一變,怒而轉身,拿著手機冷著臉快步往南麵走。
-
奚遲過了有生之年,有史以來,最亂七八糟的一個年初一。
從零點開始,到早上七點,短短七個小時,他卻覺得比一整個考試月還難熬。
昨晚接到人,又聽完太爺爺訓人,拿完壓歲錢,陪他們吃完宵夜,已經是晚上兩點。
窗外雪已經小了,但還沒停,偶爾零星響起一兩聲鳥鳴,是適合睡覺的天氣。
奚遲以為這一覺他能睡很久,直到被一場夢驚醒。
夢裡是北麵那條小道,不遠處就是那盞夜明苔燈。
他還是他,可好像又不是他。
他站在第三視角,看著夢中的自己扯下圍巾,環在江黎頸間。
光線晦澀昏暗,兩人都穿著黑色的外套,半融進這冬夜。
奚遲清晰的知道不遠處那人是自己,可又看不見“自己”的神情,也看不太清江黎。
隻能看見那條灰色的圍巾,以及兩人有些過分靠近的距離。
“他”抬手將圍巾攏到江黎頸間的刹那,厚重的圍巾鋪開,將兩人的臉擋住,像是籠了一層厚重的灰色霧氣。
所有“靠近”都被掩在那團灰色霧氣後,隻能憑著一點稀薄光線,看到兩人額前擦著的頭發。
就像是借著圍巾的遮擋,在…親吻。
然後奚遲醒了。
醒來的時候∷_[(,天色將明未明,雪已經停了,院子裡是一片流動著的晨霧。
他睜開眼睛,盯著天花板很久都沒有起來。
喉嚨緊得像是堵了一團氣,堵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年初一的早上,奚遲確認了一件事。
“藥”好像出問題了。
他也好像出問題了。
像在經曆一場漫長的後遺症,這感覺比“返祖症”更加棘手。
十幾分鐘,奚遲從床上爬起來,拿過床尾那件黑色棉服,沉默片刻,重重塞進了衣櫃……最底下。
-
春節一過,日子像加了速。
大年初九前,班群裡消息還都是“今年搶了多少紅包”、“胖了幾斤”,“走了什麼親戚”,初五迎財神,初六送窮,王笛幾人更簡單粗暴,朋友圈一連好幾天都是“東西南北萬條同奔發財路”,不是在打麻將,就是在去打麻將的路上。
直到日曆翻到初九。
開學將近,一群人才恍惚意識到,還有40多套試卷,以及一本1.8厘米厚,201頁,由各個教研組親自編題整理,集六門主科為一體,市麵上根本買不到所以根本沒有答案的《寒假快樂生活》沒動。
【王笛:這麼厚一本《快樂生活》,老師應該也不會數吧?我每天偷偷撕個兩三頁,是不是也看不出來?】
【祝餘:我覺得,你在funpe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