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怕 烏烏乖(2 / 2)

戶部尚書起身拱手道,“這,先帝駕崩,舉國同悲,之後……又是新帝登基,大赦天下後,稅田少收了二成,年初又撥了邊疆一款軍餉,國庫實在是虧虛,不是臣不想撥款啊。”

他略去了先帝駕崩後,宮中內亂的那段日子。

寧輕鴻,“國庫虧空?”他反問,“抄幾個大臣的家不就解決了?”

烏憬明顯感覺工部右侍郎又抖了一下。

寧輕鴻側眸過來,“右侍郎,你抖什麼?”

烏憬還沒反應過來,工部右侍郎就猛地甩開他的手,“哐哐”磕頭,“陛下是先天之疾,不管長到幾時,都會如三歲癡兒一般,臣無能!實在是治不好陛下,望,望陛下治罪!”

“你!你——”左相捂胸,先是一指地上的工部右侍郎,再是一指寧輕鴻,氣得險些喘不過氣來,“逆臣賊子!”

寧輕鴻不緊不慢地火上澆油,“拂塵,左相都病得胡言亂語了,還不快去請太醫過來。”

拂塵低聲應“是”。

左相氣得近乎嘔血,猛咳幾聲,而後倏然看向烏憬,烏憬都怕這人在禦書房生生撅過去了,正有些緊張地看著這邊,猛然對視上時,寒毛直立。

左相突然大步向烏憬走過來,“陛下,臣帶您走!”他喃喃自語,語氣悲痛,“江南易水患,但氣候宜人,日後將京都遷過去,在那重建皇宮,也不堪是一好去處。”

烏憬瑟縮著朝寧輕鴻那邊靠,手忙腳亂地去抓他的袖角,抱了袖角還不夠,又去胡亂地抓對方的手臂,快把整張臉都埋進去了,“哥,哥哥。”

他是真的害怕。

神仙吵架,

凡人遭殃。

一片混亂中,他仿佛聽見近在咫尺的寧輕鴻低低笑了一聲,似乎很滿意,又有些意味深長。

烏憬好像感覺到自己的背被人安撫地拍了一拍,他鼻尖隱隱聞到這人身上的茶香、以及殿內熏得安神香。

能聽見對方在冷靜地發號施令。

“張大學士,還不快攔住你們左相,到時衝撞了陛下,該如何是好。”

張大學士?

好像是跟著左相一起進來的臣子之一。

張大人武學出身,臂大驚人,不敢冒犯左相,伸出雙手抱住對方的腿,連聲喚道,“左相,左相!”

左相不敢置信地看著他,“連你也是這賊子安進來的人!”他此時才真真哀莫大於心死,悲怮道,“老臣愧對先帝,愧對百姓,竟讓一閹人奪了大周的江山!”

“我無顏再麵對江東父老,今日就以死明鑒!定讓天下人知道你這閹人的不軌之心!”

不會要撞柱吧?!

烏憬腦海中霎時閃過無數部電視劇,害怕得不行。

他不想害人的,

他也沒辦法。

他不是不想走,他不是——

烏憬閉著眼,頭腦一片空白,幾乎要掉下淚來了,拚命地抱著唯一能支撐自己的人,下意識將寧輕鴻抱得更緊了。

“砰——”

一聲巨響。

烏憬顫了一下,巨大的愧疚讓他忍不住哭了出來,眼角一滴淚一滴淚地往外湧,沒幾下,淚水就把臉下的緋紅官袍染成深色。

“哭了?”

有人在他耳畔溫聲詢問。

烏憬一聽就知道是誰,現下整個禦書房內,唯一氣定神閒的,隻剩下寧輕鴻了,隨後又聽見對方道,“拂塵,去瞧瞧。”

“是。”

沒多久,又有腳步聲往回走。

“爺,左相並無大礙,方才張大學士及時將人攔住,隻是到底是年紀大了,氣急攻心,昏倒在地。”

沒死?

烏憬惶惶然吸了吸鼻尖,偷偷側了側臉,用餘光瞧見似乎有兩個侍衛上前來,將昏過去的左相抬走了。

烏憬驟然鬆下一口氣,鬆懈下緊繃的身體,控製不住地軟倒在寧輕鴻的膝上,他懷裡還抱著人的手臂,下意識用袖麵蹭了蹭臉,抹乾淨淚痕。

嚇死了,嚇死了。

寧輕鴻,“將人送回府上,派個太醫過去瞧瞧。”他想了想,又不緊不慢地道,“既然江南出了水患,我又曾聽聞右侍郎對堤壩建築一事頗有心得,不若擇日就下江南,做個總督,去修河道。”

寧輕鴻,“我相信右侍郎不會讓百姓失望的,是也不是?”

工部右侍郎,“是,是。”

“讓戶部提個十萬兩白銀。”他微歎了口氣,“瞧我,又忘了,戶部拿不出錢。”

戶部尚書“砰”地就跪下了,“雖說國庫虧空,但,但十萬兩,戶部上下擠一擠,還是能拿得出的。”

寧輕鴻似笑非笑,“那就好。”

他又道,“拂塵,張大學士救左相有功,賞。”

張大人拱手謝恩。

一切都有條不紊地運轉著,都吩咐完畢後,這三人也紛紛退下,禦書房又恢複寂靜。

烏憬顫著眼瞼,背後生寒。

他此時是真的知道什麼叫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了。

這四個人被寧輕鴻治得服服帖帖的,就連他,都快被嚇破了膽,不敢生出彆的心思。

拂塵低聲問,“爺,左相如此大不敬,要不要……”

寧輕鴻正在垂眸,看著趴在他懷裡的少年,笑,“不用了,讓太醫好好醫治。”他道,“左相有如此大義,得讓朝廷上下的人都好好學著。”

殺雞儆猴,

烏憬悟了。

“好了,烏烏不哭了。”寧輕鴻溫聲哄道,他的指尖撫過少年一頭烏發,“臣的袖子都被您弄臟了。”

見人不動,他又輕聲“嗯?”了下,去伸手把烏憬的臉抬起來,微微垂眸,對上一雙濡濕的眸子跟悶得泛粉的臉肉。

寧輕鴻低低地笑,“烏烏乖。”他道,“先起來。”

烏憬這才有些精神恍惚地撐著對方的膝蓋,抽著鼻尖直起身。

他真的怕了。

烏憬,“他要抓我,我害怕。”

所以才哭的。

“哥哥知道。”寧輕鴻這般說著,垂眸,用指腹將烏憬眼角的淚慢慢拭去,動作親昵,輕聲誇了一句,“烏烏真乖。”

烏憬毛骨悚然,不知道對方對他的態度怎麼變得這麼奇怪,明明之前幫他,都是隔著層帕子的,怎麼今日就直接上手了?

他不敢說話,也不敢反抗。

是因為相信他了嗎?

他安全了?

在輕柔的擦拭中,烏憬緊繃的神經慢慢放鬆下來,也敢正常呼吸了。

他抱大腿抱成功了嗎?

直到寧輕鴻鬆了手,

烏憬才後退回自己的位置上。

拂塵這時低聲提醒,“爺,該回府用晚膳了。”

寧輕鴻意猶未儘道,“將陛下好生送回寢殿。”

烏憬慢吞吞地眨了下眼,他被嚇懵了,現在反應遲鈍,思維也有些遲鈍,還在精神恍惚中,下意識問,“烏烏明天還能找哥哥玩嗎?”

他擔驚受怕整整一天,這個九千歲得負責售後的。

寧輕鴻笑,“當然能。”

他看著烏憬被宮人帶走,等拂塵給自己幫少年拭過淚的那隻手擦乾淨後,才站起身。

拂塵彎身幫主子整理被陛下揉亂的衣裳。

寧輕鴻不知在想些什麼,突然問,“太妃養貓養了多久了?”

拂塵,“大約四五年了罷。”

寧輕鴻,“派個人問問太妃,她是如何養的。”

拂塵手中一頓,沒遲疑就應下了。

他們千歲心情好的時候,一有興致,什麼荒唐的想法都能望出來。

寧輕鴻又道,“禦花園的那隻小狗呢?又是誰偷偷抱去那,如何喂養的,也去問問。”

拂塵低低應下。

片刻,寧輕鴻又道,“我記著,太後也是生過兩位皇子的。”他想了想,“拂塵,你也派人去問問,她是如何養孩子的。”

拂塵這下真的遲疑了,“爺,這……”

寧輕鴻又微微皺眉,搖首笑,“罷了,一個被人毒害,一個謀權篡位。”

“都死了。”

“她不會養。”

“還是去問問太妃怎麼養小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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