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同榻 陰晴不定(1 / 2)

一碗藥膳兩個人吃, 當然是不夠分的。

拂塵識相地又上前布了些膳,強迫自己低眉垂首,不去看兩位主子, 隻恭敬地向千歲爺問道,“爺,可還要再上一碗藥膳?”

“隻是裡頭的那些物什難得,有些太醫院拿不出來的,還得派人回府中庫房去取,頗費時辰。”

“爺若是不想久等,不若同陛下一起用一下早膳?”

那碗藥膳天還未亮時,想著千歲爺今晨會歇在養心殿用早膳,昨夜睡前就提前吩咐好, 讓人備著, 爺一醒就去熬好端上來。

雖說味道不好,但都是大補之物。

光是裡頭那千年人參片就價值千金,更彆說剩下的了。

寧輕鴻靜靜瞧了眼還在閉著眼, 皺著張臉的少年天子, 揮了下指尖, 示意拂塵布完膳退下。

瞧見主子應了,拂塵才落下一顆心,繼續裝作自己瞎了雙眼似的, 沒瞧見千歲爺一筷一筷喂著陛下的場麵。

寧輕鴻不緊不慢地吃了片刻, 等烏憬緩過來後, 才將剩下的喂給人。

烏憬剛睜開眼,就自然而然地張唇含入了那筷尖,吃了兩下,才後知後覺, 他們正共用同一碗筷。

隻是寧輕鴻用筷時,玉筷並不會入口,隻慢條斯理地吃下夾住的菜,同恨不得一口咬下的烏憬截然不同。

慢慢的,烏憬也有些不好意思讓自己的口水沾到筷子上了。

雖然寧輕鴻不介意,但是……

但是他介意啊!

好不容易早膳用完,烏憬第一次用這個姿勢,漱口淨麵,等宮人將銅盆端下去後,寧輕鴻也將藥吃下。

一應洗漱完,烏憬又被抱去了禦書房,同人坐在那張熟悉的春椅上。

熟悉的浮金靨又重新燃起。

剛吃飽不久的烏憬又有些犯困了。

拂塵端來今日上奏的折子,慢慢在一旁念著,聽得烏憬更加昏昏欲睡,往往念完一整本,寧輕鴻才會吐出幾個字。

不知念了多久,這些折子才統共被端了下去。

烏憬才慶幸耳邊的“嗡嗡嗡”總算消失了,下一瞬,又換了新的人稟報上新的事上來。

“主子,內閣大臣們方才在小朝會的議事都被記錄在冊。”又一烏憬沒見過的探子跪地呈上。

若是千歲爺不在,小朝會自然會有內衛府的人監聽,寧輕鴻隻接過來,並未翻開,擱在了案桌上,惜字如金,“說要事。”

探子道,“最為重要之事是明年春闈的主考官,諸位大臣都在商議讓誰頂上後,推出了一應人選,有張大學士,也有黃大人……等,不過因為並不急,都在等主子開口。”

寧輕鴻語調緩慢,卻語出驚人,“讓左相去。”

短短幾字,不禁讓探子驚駭反問,“這……”他迅速道,“內閣的大人們都等著這次春闈過後,挑一些合眼緣的學子,等這些人入了朝,便都能成為主子的助力,屆時清理朝堂上左相一脈的人時,也能有人頂上空缺。”

若是讓左相當主考官,豈不是將這些學子拱手相讓?壯大左相一黨?

寧輕鴻言簡意賅,“其餘人仍安排我們的人。”

探子不解,“主子,這是為何?”

烏憬不想讓自己睡著,也勉強支楞起來偷聽著,隻是他聽得暈乎乎的,並不懂朝堂形勢,有些雲裡霧裡。

寧輕鴻闔著眸,緩聲道,“世家傾軋,總要有人出頭。”

此時世家稍稍安分下來,不過是因年前的那場宮變,這次春闈,眾方人馬都盯著,左相身後是江南的學士,更站著諸多的寒門學子。

他不想讓左相一黨壯大,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世家子弟買官入朝。

可一方強一方弱,日後若不想瞧見養虎為患的局麵,不若就在最開始,給這頭虎重重一擊。

內衛府跟內閣雖不能做出手之人,但借勢而為,還是做得到的。

探子思緒過後,又不解,“這……左相未必瞧不出來我們在逼他同世家作對,世家肯定會拿左相一黨出氣,若是他不肯——”

寧輕鴻一語定之,“他會去的。”

“萬千寒門學子都盯著他,他若不去,屆時不必我們出手,天下人也會指著左相的脊梁骨罵。”寧輕鴻似笑非笑,輕聲道,“瞧,自詡清廉的左相,也不過如此。”

“他怕了,他屈服了。”

探子不寒而栗,跪伏不敢出聲。

寧輕鴻闔上眸,“他若真不肯,到時策反他底下的門客,總會有人願意做此事。”

“屆時令其拖左相下水,再將人滅口。”他一字一句,冷下語氣,“死無對證,其餘人自然也就信了。”

寧輕鴻感受到懷裡的人似乎摟緊了他的脖頸,快將臉肉都埋進他的肩骨處,他抬起手指,輕輕探進少年天子身後的烏發中。

冰涼的指尖猝不及防地按住人的後頸骨。

烏憬被冰得顫了一下,他就摟著寧輕鴻,坐在他的身上,靠得他如此之近。

在寧輕鴻懷裡瑟縮地發著顫。

寧輕鴻卻隻揉捏他那塊頸肉。

烏憬感受不到一絲安撫之意,隻覺著那冰涼的手指慢慢地打著轉,對方的呼吸幾乎近在咫尺。

明明知曉自己的手冰,卻隻憊懶地闔上眼,並不在意,或者說分不出精力放在心上去在意了。

甚至連說出口的話都不帶遮掩,明明白白地叫人看出其中的戾氣。

探子又問,“可要告訴內閣的大人們?”

寧輕鴻,“提一聲,免得那群蠢貨盯著這一畝分地犯渾。”

探子再次應“是”,悄無聲息地退了下去。

等探子離去,候在殿外的拂塵才重新端著熱茶上來,一旁伺候的宮人早在他念折子時就全被趕了下去。

等拂塵無聲上了茶後,再退下,整個殿內就隻剩烏憬跟寧輕鴻二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