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她經曆了太多難以承受的大悲大……(2 / 2)

自古沙雕克反派 紀嬰 16307 字 6個月前

江白硯輕嘖一聲。

青龍坊中彙集了不知多少刀勞鬼,每隻皆被靈線束縛,為傀儡師驅使。

方才那黑袍人不過手腕輕旋,便有十幾隻妖物躍上房簷,擋住他的去路。

這種小妖單個對付起來並不麻煩,聚在一起,很是難纏。

十多隻刀勞鬼同時發出尖嘯,引來疾風狂卷,裹挾冬日刺骨冷意,鋪天蓋地傾瀉而下。

妖風如刀,割斷幾片青瓦和少年的雪白袍角,好似漩渦,將他困於其中。

江白硯手起劍落,竟將狂風死死壓下,劍勢狠絕,割破六七隻刀勞鬼的喉嚨。

黑袍人倉皇逃離,為求保命,操控更多妖物前來。

嘶吼之聲聚作更為猛烈的風刃,割破他的手臂與脊背,猩血暈開,打濕白衫。

熟悉的疼痛撕裂意識,江白硯垂眸,卻是無聲笑了起來。

這種淺嘗輒止的痛感,似乎並不夠。

但疼痛蔓延,還是令他感到久違的快意,如細細密密的癮。

獨自對付如此之多的妖物,實在有些勉強,江白硯孑然一身久了,對此習以為常。

毫不在意被風刃劃破的道道血口,長劍如驚鴻清影,直攻不遠處的黑袍人。

眼見又是幾隻刀勞鬼揮刀而來,伴隨天際轟隆雷音,猝不及防地,響起一道熟悉嗓音。

“五雷五雷,吼電迅霆,敕!”

電光蜿蜒而下,將刀勞鬼頭頂的靈線劈作齏粉,妖物癱倒在地。

直至此刻,江白硯終於現出一刹怔忪,微微側了眸,望向那道突然出現的影子。

施黛的身法略顯生澀,躍於房梁上,緋紅裙裾如桃花翻飛,又似一點飛紅,撕開夜色。

她一直緊隨其後,遙遙望見江白硯與傀儡師的對峙。

由刀勞鬼生出的狂風好似刀鋒絞磨,江白硯竟不避不讓,迎風斬斷一隻隻妖物的頭顱。

完全是對傷痛渾不在意的打法。

這種群妖環伺的局麵,哪能隻讓一個人去扛。

指尖符籙燃起青光,施黛揚手輕揮,雙眼被映出灼目亮色,揚唇一笑:“江公子,身後交給我便是。”

刀勞鬼被她牽製,兩人一前一後,黑袍人再無掩護,狼狽奔逃。

江白硯朝她略微頷首,長劍倏起。

他的速度快到難以用肉眼捕捉,仿佛天生的捕食動物,劍刃所過,殺意凜然,幾隻刀勞鬼血如泉湧。

劍影攪碎疾風,銳氣勢不可擋。

再一劍,江白硯斬下黑袍人頭顱。

頭顱落地,一聲咚響。

這一劍梟首發生得太快,施黛遲疑著眨眨眼,張望四周。

結束了?

可是……刀勞鬼身上的靈線,並未斷開。

施黛皺眉:“江公子,傀儡師……”

江白硯垂眸,看向身首分離的黑袍人。

“中計了。”

將長劍收入鞘中,江白硯麵上喜怒不辨,似是覺得有趣,低低一哂:“這也是傀儡。”

黑袍之下,是個木頭人。

“傀儡術為邪法,聽聞每名傀儡師,都有個本命傀儡。”

江白硯道:“本命傀儡以傀儡師自身魂魄所煉化,哪怕不用靈線,也能被操縱——此乃傀儡師最後的保命手段。”

這一路上,江白硯從未跟丟過。

施黛恍然:“也就是說,自打進門起,我們看見的就是本命傀儡。”

他們有長安陣圖作為輔助,趕來的速度比以往快了許多。

傀儡師通過青龍坊裡遍布的傀儡,察覺他們到來,為保命脫身,將本命傀儡立於前院,吸引注意力。

當他們全力追捕本命傀儡時,傀儡師本尊便可神不知鬼不覺脫身離開,金蟬脫殼。

“狡兔三窟。”

施黛小聲嘀咕一句,隻失落片刻,就重新振作:“本命傀儡很難煉製吧?這次我們將它毀掉,下一回,被除掉的就是傀儡師本人了——江公子,你身上的傷怎麼樣?”

她似乎從來沒有消沉泄氣的時候,雙目如秋水寒星,在時隱時現的雷光裡,溢出冷焰般的灼灼色彩。

隻輕輕一蕩,又盈滿笑意。

江白硯望她一眼,漫不經心看向自己被血染透的衣襟:“無事。”

*

劉夫人覺得很嚇人。

她出身商賈世家,也算受寵長大,自從嫁給秦禮和,不僅要忍受他整日花天酒地,動輒還會遭到羞辱打罵。

這日子實在過不下去,今日清晨,她與丈夫大吵一架,不知第多少次,被那男人扇了耳光。

她無處說理,隻能獨自一人枯坐書房默默垂淚,沒成想,再打開書房大門,竟見一黑袍人立於前庭,殺氣逼人。

劉夫人當場被嚇得坐倒在地。

萬幸,幾名鎮厄司的大人及時趕到,護住她性命。

這會兒風聲俱寂,劉夫人手裡捧著被丫鬟送來的熱茶,瑟瑟發抖坐在廊下。

“劉夫人。”

閻清歡自臥房走出,遲疑低聲道:“你丈夫他已遇害,屍體在房中。節哀。”

劉夫人雙手一抖,手中瓷杯摔碎在地:“什、什麼?!”

蒼天有眼,世上還有這種好事!

秦禮和看似一表人才,實則是個暴戾的惡棍,因經營京城的布匹生意,時常仗勢欺人。

莫說打罵,此人還乾過強搶民女的勾當,納了好幾房妾室。若非父母之命,劉夫人怎會嫁他。

大悲後邊兒跟著大喜,劉夫人輕咳一聲,壓下喜色。

目光流轉,落在一旁沉默的施雲聲身上,劉夫人一愣。

“這位是施府的小公子吧?你入了鎮厄司?”

見對方滿臉茫然,劉夫人溫聲道:“我家與你娘親有生意往來,不久前的宴席上,我與你見過一麵。”

施雲聲皺著眉。

大部分人的臉在他看來並無區彆,就像人族難以分辨每隻狼一樣。

能讓他記住的,攏共隻有那麼幾人罷了。

“方才追出去除妖的,可是你姐姐施黛?”

人生三大喜事,升官發財死老公。

笑意快要抑製不住,劉夫人隻能看似不經意地說些輕鬆話題:“可惜那日在宴席上,我沒能見到她。她沒去?”

施府主母乃是孟軻,若能與他們結識,待她接手丈夫的家業,能打通不少關係。

閻清歡看看施雲聲,朝後者使個眼色。

難得有人願意同他搭話,這孩子平日裡像個悶葫蘆,這種時候,可不就是鍛煉人情世故的好機會麼。

施雲聲眉頭皺得更緊。

他覺得人真是麻煩。

劉夫人從丫鬟手中接過又一杯茶。

旋即聽施雲聲道:“是。宴席不久前,她被妖物重傷,走得很、很痛苦。”

劉夫人:……?

施黛,死了?

恰在此刻,一道閃電掠過天邊。

施黛自房梁一躍而下,身形輕盈不似活人,抬頭時,被映出一張蒼白如紙、帶著詭異微笑的臉。

劉夫人整個哆嗦一下,手中瓷杯落地,應聲而碎——

那這是什麼東西?!

施雲聲:“她傷到腦子和腿,走不了路下不了地,隻能在家靜養,這幾日,傷勢才漸漸恢複。”

劉夫人如遇大赦:“哦…!”

施黛足步輕快,湊近一些:“在說什麼呢?”

閻清歡看了眼地上碎裂的瓷杯:……

閻清歡吐字艱難:“在讓弟弟學習人情世故。”

劉夫人乾笑一聲,迅速轉移話題:“在鎮厄司當差,確實危險。昨夜昌樂坊大亂,不知幾位可曾去過?想必萬分凶險吧?”

劉夫人抬手擦了擦額前冷汗。

又聽施雲聲幽幽道:“嗯,凶險。否則……娘對我們,也不會白發人送黑發人。”

劉夫人:……?

施黛和施雲聲,死了?

又一道閃電掠過天邊。

施黛與施雲聲同時抬頭看她,電光迅捷,映出兩張同樣蒼白的臉,驚悚至極。

施黛還禮貌而不失尷尬地笑了一下,弧度詭異。

劉夫人麵失血色,驚跳而起——

那這倆又是什麼東西?!

施雲聲:“我娘不放心,今日說、說了半個時辰的話,才將我與她送出施府。”

劉夫人總算心安:“哦…!”

施黛扶額。

她弟弟,最近好像在學俗語來著。

用得很好,下次彆用了。

“幾位都是少年英才。”

劉夫人勉強笑笑:“在鎮厄司裡,應當做了不少事吧?”

她這回是不敢再喝茶了。

還沒穩下心神,就聽施雲聲冷冷應道:“沒做什麼事。不過,近日犯下數起凶案的傀儡師,就是我們——”

劉夫人:???

又是一道驚雷劃過。

電光從未如此清晰,頃刻照亮院中施黛、施雲聲、江白硯與閻清歡的臉,全都凶神惡煞、慘白如鬼!

劉夫人如遭雷擊,膽裂魂飛——

莫非今晚真正要沒命的,其實是她?!

施雲聲憋了半晌,努力說出一個成語:“就是我們,日以繼夜追查的。”

很好,用得很高級。

對自己的表現非常滿意,施雲聲輕揚嘴角,故作冷酷壓下笑意。

劉夫人:“哦!!!”

誰懂。

短短半盞茶的功夫,她經曆了太多難以承受的大悲大喜。

另一邊,施黛神情複雜,閻清歡麵色鐵青,江白硯亦是抿唇沉默。

本想讓家裡小孩練練人情世故,未曾想到,沒有人情,全是事故。

再讓他說下去,施府得被他誅九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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