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被今晚的突變嚇得夠嗆,說話止不住打顫:“去一樓,一樓……有仙師保護。”
施黛安靜地聽,心下一動。
看老板娘的模樣,竟像是一間間房門逐一敲過來,告知住客們前往一樓。
當下人人自危,她大可對其他人置之不顧,做到這個地步,稱得上令人傾佩了。
“多謝老板娘。”
沈流霜神情黯然:“我家少爺身受重傷,怕是挪不了地方。”
閻清歡咳嗽幾聲,顫巍巍接話:“不用管我,你們走吧。”
施黛惶恐不安:“我們怎能拋下哥哥?”
沈流霜握拳:“小姐說得對!”
“你們——”
握著一手跟自己南轅北轍的人設,閻清歡想空腦袋擠台詞:“罷了。若我衛霄能活著出去,定不負恩情。”
這人也太難演了!
此情此景,情真意切,感天動地。
老板娘看得感動:“好人有好報,諸位保重。我繼續去尋其他住客,不多留了。”
老板娘的腳步聲消失在拐角,沈流霜神情褪儘,恢複平日的漫不經心。
“如棠已去尋了錦娘。”
她斜倚門邊:“至於韓縱,等第三波邪潮來襲,由黛黛拖住他,我們進他房間搜——”
談話間,又瞥見虛掩的門縫外黑影一閃。
沈流霜:……
換上一副快死少爺的表情,沈流霜哀哀切切拉開木門。
這一回,與兩隻殺氣騰騰的邪祟正好相對。
二樓無人看守,遊蕩的邪祟偶爾經過,尋找活著的漏網之魚,用來飽餐一頓。
眼珠幽幽一轉,看清房中眾人,一隻邪祟發出低笑:“好……好香。”
一個氣息奄奄的瀕死少年,一個麵色蒼白的女人,一個滿身是血的病秧子,一個藏在病秧子身後的小丫頭。
世上還有比這更美味的晚餐嗎?
可是。
混濁的眼球骨碌碌輕旋,邪祟心下困惑。
他們為什麼不逃?
連恐懼的神色都沒流露一絲一毫。
靜靜看著它們,沈流霜同樣低聲笑了笑。
“這裡沒有彆人。”
沈流霜活動手腕:“乾掉兩隻邪祟,問題不大吧?”
眼睜睜看妖魔晃悠卻不能動手,在這場幻境裡,她實在憋了太久。
邪祟:?
“它們遲早被韓
縱乾掉。”
施黛站直身子,慢悠悠分析:“在這裡消失,不至於影響劇情。”
原來門外是兩隻吃人的惡鬼,那沒事了。
邪祟:??
“二位說得對。”
閻清歡終於能卸下包袱,做回前輩身後的快樂小菜雞。
說罷看向門外,狐假虎威:“怎麼跟沈姑娘說話的?‘好香’?知道她是誰嗎?”
質疑狗腿,理解狗腿,成為狗腿。
什麼桀驁不羈大義凜然統統不要,這才是適合他的台詞!
邪祟:???
它們到底遇上了群什麼人?!
*
解決兩隻邪祟,沈流霜隻用去須臾。
靈氣凶戾澎湃,搭配她蒼白的臉色,形如林黛玉倒拔垂楊柳,薛寶釵拳打鎮關西。
很有視覺衝擊力。
江白硯留在房中,由閻清歡為他處理剜肉後的傷口。施黛與沈流霜先行離開,前往一樓與柳如棠彙合。
沒想到剛下樓梯,就與準備上樓的柳如棠迎麵相撞。
“噓,小聲。”
比出個噤聲的手勢,柳如棠指指身後:“錦娘就在牆角邊。”
錦娘離開房間了?
施黛仰頭,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望去,瞥見似曾相識的身影。
錦娘不像第一麵那樣神經質,正蜷縮著身子,一言不發坐在大堂角落。
她個子矮小,眼窩下陷,比常人瘦弱許多,身形包裹在寬大衣袍裡,近乎伶仃。
“有邪祟從她臥房的窗子進來。”
柳如棠悄聲:“她就待在大堂裡了。”
施黛聽懂她的言外之意:“趁現在?”
從第一波邪潮到現在,錦娘一直守在臥房裡。
這會兒她來大堂避險,是搜查房間的大好時機。
柳如棠一笑:“沒錯。”
角落的陰影下,錦娘不安縮起身體,沒察覺她們三人的竊竊私語。
施黛警惕觀察她的動作,一晃眼,望見錦娘袖口的一片血紅。
沈流霜也注意到血跡:“她受傷了?”
“對。”
柳如棠:“她聲稱,是被破窗而入的邪祟咬了一口。”
錦娘因為邪祟受傷,並不能消除嫌疑。
施黛想,倘若她是邪修,完全可以裝出狼狽不堪的模樣,通過故意負傷流血的手段,讓自己看上去像個受害者。
不過——
“被邪祟咬了?”
想起江白硯的傷,施黛隨口問道:“這樣會引邪氣入體、滲進傷口嗎?”
就像被狗咬上一口,要得狂犬病。
“邪氣入體?”
沈流霜輕笑:“不可能,這裡的妖邪修為不高。咬一口就滋生邪氣,起碼得是最難對付的高階邪物。”
兩人在鎮厄司當差數年,對此頗有經驗。
柳如棠耐心解釋:“放心。妖邪並非毒物,邪氣無影無形,凝不成實體,沒那麼容易沾。”
高階邪物。
恍惚抓住什麼端倪,施黛心神微動。
她敢肯定,在鬼打牆裡,自己從沒見過這種等階的妖邪。
想來也是,她、虞知畫和衛霄,沒一個遭到邪氣侵蝕。
那江白硯——
“如棠姐姐。”
靜默片刻,施黛忽然問:“君來客棧出了這種事,不少客人都受過傷吧?”
柳如棠點頭:“嗯。怎麼了?”
眼睫倉促一顫。
心跳亂了幾拍,一個荒謬的猜測浮現在腦海,施黛輕聲道:“在他們之中……有任何一個人的傷口被邪氣汙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