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2 / 2)

自古沙雕克反派 紀嬰 10344 字 5個月前

“就算再難找,他們也是我的仇人啊。”

她坐在床上雙腿彎起,半邊臉頰枕在膝蓋,側過頭來,露出明晃晃的眼:“要是放任他們逍遙法外,我心裡不安生。”

世人常道“萬事看開”,不過是旁觀者一廂情願的勸慰罷了。

江白硯小小年紀就遭滅門,自此一生劇變,哪有那麼容易心安理得。

從血蠱一事上,施黛能看出他的執念。

執念最是難消。

說到這裡,她眯了眯眼。

迎著幽微燭火,瞳仁縈繞病氣,透出水霧般的柔軟。

施黛彎起眉目,唇角輕勾,露出近乎狡黠的笑:“你一定也在調查,對吧?”

破天荒地,仿佛心底一角被剝開,江白硯思緒出現短暫的空白。

心跳亂了一拍,他喉間微澀:“嗯。你如何知曉?”

當然是憑她對江白硯的了解,外加動一點腦筋。

施黛笑出一顆虎牙,帶著淺淺鼻音:“我呀,神機妙算。”

她稍作停頓,又問:“你找到幾個?他們怎麼樣了?”

這回江白硯安靜更久。

他道:“兩個。”

其實是很多。

“他們得知我是江家遺孤,拚死反抗。”

江白硯語氣如常:“我與他們纏鬥——”

其實是單方麵殘虐的殺戮。

那些人感應到他的劍氣,大多痛哭流涕乞求原諒。江白硯從不在意,未嘗施舍半分憐憫,享受劍鋒沒入血肉的快意。

比起那些人,他更不正常。

似是蝸牛緩緩探出觸角,江白硯看向她:“他們死在我的劍下。”

他的雙目漆黑沉鬱,表麵上波瀾不起,實則暗流湧動,如伺機而動的獸。

靜靜注視施黛細微的表情變化,江白硯在等她的回答。

“噢。”

施黛保持姿勢沒動:“挺好。”

江白硯有一刹的怔忪。

“隻找到兩個嗎?我記得幻境裡,黑衣人的數量很多。”

施黛想了想,摸一把自己滾燙的額頭:“你手上有沒有什麼線索?說不定我能幫你找找。”

她的善惡觀非常純粹。

黑衣殺手在當年作惡多端,殺害江家那麼多口人命,放在大昭,是板上釘釘的死罪。

江白硯在鎮厄司裡追查凶嫌,有權把他們斬於劍下。

江白硯:……

無聲攥緊指節,他意味不明地輕哂:“這算不算是……助紂為虐

?”

“我還為虎作倀呢。”

施黛一笑:“惡有惡報。我們共同追查凶手,這叫同仇敵愾。”

室內安靜了會兒。

蜷起的手指緩慢鬆開,江白硯注視她許久,終是笑道:“好。同仇敵愾。”

再看施黛,不知何時睡著了。

熱病中的身體虛弱無力,尤為嗜睡,她和江白硯說話,已是強撐起精神。

等聊天中斷,困意襲來,自然而然閉了眼。

江白硯沒再出聲。

入睡後的施黛安靜乖巧,離得近了,能看清她臉上細小的絨毛。

燭火搖曳,光暈透過鴉羽般的長睫,如一輪杳杳的月,落在她臉龐。

江白硯伸出右手,想觸碰,又頓在半空,幾息之後,才繼續往前。

他隻會殺人,不擅照顧人,動作顯而易見十分生澀,讓施黛躺進被褥,掖好被角。

她的身體燙得驚人。

僅僅這般相觸,便令江白硯心頭震顫。

許是覺得太熱,施黛皺眉翻了個身,半夢半醒中,雙手探出被子。

凝睇她須臾,江白硯伸手。

最初是淺嘗輒止的輕觸,指腹擦過她腕骨,很燙,綿軟得不可思議。

他動作很輕,施黛並未醒來。

於是手指再落,稍稍用了力道,趨近於撫摸,自她手腕往上,來到手背、食指與掌心。

原來她的手這樣小。

掌心被撓過,施黛用腦袋蹭了蹭枕頭。

江白硯勾起唇邊。

他不覺得害怕,心跳卻是不停——

似恐懼,似歡愉,心覺滿足,又貪求愈來愈多屬於她的溫度。

還不夠。

其他地方觸碰起來,是怎樣的感受?

他低低喚:“黛黛。”

平平無奇兩個字,從唇齒到心底,百轉千回,滋生欲念無邊。

好像隻有這樣,才能證明他們之間並非一場過客。

眼中唯餘一片陰鷙暗潮,江白硯克製不住膨脹的貪念,自嘲輕笑。

施黛說他君子如玉,也說當年的殺手惡有惡報。

隻有江白硯自己知道,與他相貼的,其實是後麵四個字。

身後傳來窸窣聲響,少年淡漠回頭,正對一雙圓溜溜的獸瞳。

見江白硯坐在床邊一動不動,阿狸唯恐他對施黛不利,急急從角落竄出,尾巴高豎。

看清他的動作,白狐狸臉上閃過難以理解的迷茫。

他在……做什麼?

不等它多想,周身空氣驟然緊繃。

是不加掩飾的殺意,像條緊緊咬住它喉嚨的毒蛇。

阿狸毛骨悚然,動彈不得。

眼底溫存褪儘,江白硯側目而視。

他仍在笑,神色漫不經心,做出一個噤聲的手勢。

毋庸置疑,當施黛知曉他嗜殺成性的真正麵目,必不可能像如今這般待他。

但那不重要。

江白硯永遠不會讓她知曉。

礙事的人或物,他不介意讓他們消失無蹤。

把熔有鮫人鱗片的琥珀放入施黛掌心,江白硯一根根為她合攏五指,一邊摩挲指腹的軟肉,一邊心不在焉地想。

真正如玉的君子,絕不會趁她病中入眠,一遍遍輕撫她肌膚,欲圖將她占有,與她血肉交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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