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2 / 2)

自古沙雕克反派 紀嬰 29074 字 8個月前

施黛小聲:“記得說上元安康!”

忍著臉上火燒般的溫度,施雲聲音量漸小:“上元安康。”

男孩正色凜然:“你也是。”

他記住了,新同窗性格靦腆,和人說話要臉紅。

他以後一定好好幫施雲聲習慣學堂,不讓這位好同窗受欺負。

李浩然究竟誤會了什麼,施雲聲兩

眼放空,不願去猜。

他隻知道兔子壞,老虎也壞。

男孩很快告辭離去,施黛遙望他的背影感慨:“你同窗真熱情。”

她笑眼盈盈,碰一碰施雲聲胳膊:“好啦,願望怎麼樣了?√來[]_看最新章節_完整章節”

尚未從方才的衝擊裡回神,施雲聲雙目恍惚。

願望是——

讓李浩然忘掉今晚發生的一切。

或者等他明天一覺醒來,兔子變成力拔山兮的猛獸,帶著兔子燈的地位水漲船高。

不對。

心煩意亂,施雲聲定定凝望河麵。

河水隨風蕩開層層漣漪,像把他心口也捋出一圈又一圈。

施雲聲很少去思忖,自己想要什麼。

與狼群生活時,他本能地保命活下去,後來回到施府——

他想要刀法精進,成為和父親一樣的強者。

他也想儘快化解體內的妖丹,成為一個真正的人族。

可想到最後,腦子裡隻剩下身旁的這些人。

撇了撇嘴,指腹蹭過兔子燈的耳朵,因靠近火光,滾燙發熱。

施雲聲在鳳凰河邊蹲下,如施黛所說的那樣,把燈盞放入水中。

刀法他自己能練,妖丹也總有一天消散。

他想不出天花亂墜的話語,隻希望上天保佑家人平平安安。

兔子入水,左右輕晃,一息冬風掠過,將它推向遠處。

施黛問:“許了什麼願望?”

才不告訴她。

施雲聲彆開臉,輕哼一聲:“願望說出來,就不靈驗了。”

施黛驚訝:“你還知道這個?”

施雲聲語氣幽幽:“我是小孩,不是傻子。”

他姐姐才是笨蛋。

沈流霜幫他扶好被風吹亂的虎頭帽,打趣道:“該不會是,讓兔子變成猛獸吧?”

施雲聲耳朵驟熱:“才沒有!”

施黛笑個沒停,也把河燈推入水中,許願之前,沒忘記雙手合十的儀式感。

她的願望很簡單,希望大家平安順遂,滅世之災被順利化解。

施黛平素靈動明快,此刻闔上眼,白皙臉頰掩映月色,如雪壓枝頭,恬然疏淡。

視野黢黑,她察覺不到旁人的視線,睜開杏眼,才見江白硯的魚燈也入了水。

和她的貓距離很近——

因為魚燈後放,晃眼看去,倒像是它在追著貓咪咬。

這魚看起來好凶。

很不合時宜地,施黛笑出聲。

江白硯側頭問她:“為何要笑?”

施黛一手托腮和他對視,做了個故意嚇唬的表情:“你的魚燈靠太近,當心被我的貓吃掉。”

江白硯眨眼,黑瞳像月下沉靜的湖水,倏而泛起清漪。

他聲線輕緩,帶出散漫的倦懶,似在笑:“吃掉也好。”

施黛:“嗯?”

她沒來得及問下去。

身後不遠處,響起一陣突如其來的喧鬨。

回頭一望,原來是鳳凰河邊的燈謎活動開始了。

“猜燈謎?”

宋凝煙坐在僵屍肩頭,長長打個哈欠:“有獎勵嗎?”

“當然有。”

殷柔摩拳擦掌做好準備:“這次一定要猜對一個。”

白輕輕歎口氣,笑得縱容:“去吧,我陪著你。”

殷柔生在苗疆,對中原文化知之甚少,猜燈謎一個沒對過,年複一年,愈挫愈勇。

輕挑眉梢,白輕對身前的高挑青年道:“你也去試試?寫過話本子,猜燈謎不在話下吧?”

人族的消遣方式,古怪又無聊。

小黑點頭:“我試試。”

柳如棠的心思沒在燈謎上,眼神跟著河裡的花燈跑。

她看得清清楚楚,施黛閉眼後,江白硯把魚燈推向她的燈邊。

一貓一魚,吃與被吃。

看過的話本劇情曆曆在目,柳如棠覺得,她再想下去,就不太禮貌了。

施敬承身形挺直,立於孟軻左側,看清第一道燈盞上的字跡。

【腳小腿高,紅帽白袍。】

一串意味深長的沉默。

數隻眼睛同時挪移,默默看向戴虎頭帽的施雲聲。

他在子衿閣裡新換上的袍子,恰是一件白衣。

施雲聲:……

施雲聲心如死灰,問他姐姐:“它是不是在針對我?”

“不是針對。”

施黛:“你個子小,腿不高。”

人言否?

施雲聲不敢置信地睜圓眼。

鎮厄司眾人遲疑的功夫,已有旁人答了正確答案“丹頂鶴”。

第二盞花燈隨之綻開。

【坐是坐,立是坐,行是坐,臥亦是坐。】

這個燈謎施黛曾經見過,答案是“青蛙”。

但——

又是沉默。

數隻眼睛再度挪移,默默看向坐在飛僵肩上的宋凝煙。

這人把僵屍當作代步工具,哪怕將所有人的記憶搜刮一遍,也全是她懶散坐立的姿態。

宋凝煙:……

臥在床上,她是用躺的。

想反駁,可是好累,宋凝煙決定閉目小憩。

殷柔有感而發:“有些地方,明麵上叫鎮厄司。”

白輕若有所思:“實際可能是珍禽苑。”

他們這兒L甚至有野犬、白蛇和毒蟲。

施黛懷中還躺了隻狐狸。

抱著阿狸,施黛笑得眉眼一彎:“下一題來了。”

她說完挪動步子,靠近江白硯,小聲道:“你還習慣嗎?”

施黛記得,江白硯不喜歡熱鬨。

從小有那樣的經曆,他獨處久了,很難熱衷於與人交談。更早時候,江白硯拒絕過鎮厄司的每一次慶功宴。

置身於吵吵嚷

嚷的喧嘩聲裡,他大概很不適應。

雖說她覺得熱鬨不是壞事,但江白硯不喜歡,施黛不會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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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敬承正在為鎮厄司的小輩們答疑解惑,短時間脫不開身。

“要不,”施黛壓低聲音,“你、我、流霜姐姐和雲聲,四個人先去彆處逛逛?”

沈流霜抬眉看來。

四個人?

施黛想邀江白硯去哪兒L?他們不打算在人多的地方待?對了,上元節也是男女相會的節日……

沈流霜凝神思考。

她和雲聲,不去是不是更好?

心底暗嘖,沈流霜瞥一眼江白硯。

她如今對江白硯,是看哪兒L都順眼,看哪兒L又都不順眼。

覺得他劍意殺氣太重,轉念一想,這才是真正所向披靡的劍術。

覺得他長相太招蜂引蝶,可唯有這般,方與施黛相襯。

想揍他,又不得不幫他。

沈流霜閉了閉眼。

“你們兩人一起,也行。”

沈流霜道:“我想同雲聲……”

實在編不出合適的理由,沈流霜略顯艱澀:“探討刀法。”

施雲聲:?

你在說什麼?認真的?

“我昨日參透一套刀法,恰巧雲聲問起。”

沈流霜麵不改色:“我和他談論刀法,你們聽著無趣。不如分兩路吧。”

——黛黛,機會自己把握,姐姐隻能幫你到這兒L了。

施雲聲:?

平心而論,和沈流霜交流切磋,他很感興趣,不會拒絕。

可是……什麼“昨日參透一套刀法”,他壓根沒聽說過啊!

沒料到沈流霜這樣說,施黛愣了愣。

上元節過了大半,他們放完花燈,再沒有重要活動。

剩下的,頂多是走走逛逛。

分開的話……也行?

沈流霜和施雲聲探討刀法,她在一旁嘰嘰喳喳,反倒打攪他們。

施黛看向江白硯:“你可以嗎?”

沈流霜暗自冷嗬。

這臭小子求之不得。

江白硯:“嗯。”

於是一錘定音。

瑟瑟冷風裡,沈流霜親眼目送施黛和江白硯離開。

施雲聲表情複雜:“你參悟了什麼刀法?”

他對這個很在意。

沈流霜:“刀法?誰上元節還說刀?人生在世,要懂享受。”

兩眼猛地睜圓,施雲聲瞳孔顫顫,張了張口,發不出聲音。

騙、騙小孩?

“刀法明日教你,今晚剩下的時間,不提那個字。”

眼尾挑起一道纖長的弧,沈流霜懶洋洋扯了下嘴角:“上元節,帶你去逛好吃的好玩的。”

她輕捏身前圓圓的虎頭帽:“走不走?保準有趣。”

大人的心思好難猜。

肚子咕嚕

嚕叫了叫,施雲聲終究沒抵擋住誘惑,故作沉穩:“走。”

*

施黛自己也沒搞懂,浩浩蕩蕩的一群人,怎麼成了她和江白硯兩個。

沒記錯的話,這是兩人第一次單獨逛街。

“剛剛在河邊,”施黛笑了下,“你很想走?”

江白硯沒否認:“嗯。”

他也笑笑:“多謝。我還以為,你會勸我同他們說些話。”

“……是打算勸的。”

施黛誠實說:“但想了想,這不就像逼我去練劍一樣麼。”

她對練劍沒興趣沒天賦,正如江白硯對社交興致缺缺。如果誰死皮賴臉勸她學劍,施黛鐵定心煩,把那人拉進黑名單。

更何況,性格是骨子裡的習慣,哪會因為她二言兩語改變。

頓了頓,施黛補充:“而且……你好像不大開心?”

江白硯喜怒不形於色,她隻能從他時而晦暗的眼神裡,窺見一分端倪。

身處鳳凰河畔,他眸色黑沉,裡麵是施黛看不懂的情緒。

“怎會。”

江白硯喉音清潤:“不習慣太多人罷了。”

這話二分是真,七分是假。

他的確厭煩喧囂,今時今日在乎的,卻並非這個。

——直至現今,江白硯仍清晰記得河邊的景致。

施黛性情討喜,人緣頗好,遇上誰,總能說上一兩句話。

她與人交談的神色悠然自若,頰邊含笑,被燈火映出眼中的流光溢彩。

在畫境中的滯澀感卷土重來,沉積在他心口上,如同一場暴雨將至,烏雲覆了滿天。

想讓施黛那樣看著他。

隻看他,永遠看他。

可她的笑意與善意給予了太多人,待他並無特殊。

有一瞬間,江白硯生出將她藏起來的念頭,讓那雙眼裡再容不下彆的物事。

“吃過元宵,花燈也放完了。”

施黛興致盎然:“去找點小吃吧?長安街頭的美食特彆多。”

江白硯:“你想吃什麼?”

“這你就不懂了。”

施黛抬起下巴:“好吃的太多,挑不過來,講究一個緣分——”

她想繼續小嘴叭叭,一人從她和江白硯中間走過,讓施黛的嗓音一時頓住。

家家戶戶的男女老少幾乎全出了門,長安城再大,容納這麼多人,也稍顯擁塞。

尤其他們所在的地方,是人潮洶湧的西市。

“好多人。”

施黛抱緊懷裡的小狐狸:“我們離開西市,去彆處吧?”

這裡熙熙攘攘,連說話都聽不大清楚。

是不是應該靠得近點兒L?她和江白硯隔著段距離,不時有人見縫插針湊過來,把兩人分開,遮擋視線。

施黛需要時時緊盯著他,才不至於被人群衝散。

又是幾個年輕人風風火火地走過,施黛剛要避讓,忽覺

身側微風襲過。

是熟悉的冷香。

一角衣袖輕拂她掌心,緊接著,是冰涼的溫度。

彼此錯開更遠之前,江白硯握住她的手。

準確來說,是指尖。

他隻輕輕一拉,施黛便下意識靠攏,撞到江白硯肩頭,又飛快移開。

心跳亂了一瞬。

頭頂傳來他的聲音,溫潤有禮,聽不出情緒:“這樣不會被分開。”

江白硯問:“可以嗎???[]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施黛:“……”

施黛:“嗯。”

她一個字出口,尾音輕顫——

得到允許,江白硯指腹上移,順著她的指尖遊移。

最初是試探般的觸摸,漸漸成了食髓知味的入侵,途經指骨,緩慢撫上她掌心。

絕非正常的牽手,甚至超越了曖昧的範疇。

難以形容這種感受,肌膚相貼,溫度相融,仿佛一條攀沿而上的蛇,汲取她的溫度。

偏生江白硯的動作極其生澀,每一寸的前進都小心翼翼,像懵懂純稚的小孩。

他很輕地問:“施小姐,是這樣?”

心緒迷亂,竟叫了以往慣用的稱呼。

施黛心裡亦是亂糟糟,想起畫境裡的那個擁抱。

江白硯不懂如何牽手,也不明白兩手交握的觸感,所以才毫無章法地四處搌轉嗎?

眉眼低垂,江白硯呼吸微亂。

西市嘈雜不堪,他卻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響,鼓點般密密麻麻砸落。

像撫摸一塊綿軟的溫玉,他貪婪地收緊,身體本是冰冷,逐漸染上施黛的熱。

兩人相貼的地方,處處漫開抑製不住的顫意,令他心尖發燙。

這讓江白硯想起第一次殺死仇人的情形。

他費去不少功夫找到一名黑衣殺手,當劍鋒刺入那人胸膛,江白硯脊骨戰栗、心跳加速。

嗅到濃鬱血腥氣,無法言喻的歡愉將他裹挾,在之後,他心覺百無聊賴,將對方剝皮拆骨。

今時今日的感受,與那日如出一轍。

甚至於,心臟跳動的頻率更快更凶。

不同的是,當天江白硯肆無忌憚,碾碎了那人的每一根骨頭,因他的慘叫低笑出聲。

此刻卻是連用力都不敢,如蹣跚學步,勾著她纏磨。

不夠。

手臂上的刀痕生生作痛,雀躍著央求更多。

……不對勁。

施黛想。

江白硯握手的方式很不對勁,近乎於胡亂輕蹭,肌膚相接,他指尖在顫抖。

忽而想起什麼,江白硯垂下眼。

拇指生有薄繭,觸感粗糲,像是好奇,劃過施黛手心。

猝不及防,過電般的癢竄上整條手臂。

她下意識縮手,卻被江白硯牢牢桎梏,退卻不得,紊亂呼吸聲裡,聽見他的輕笑。

眼底盛滿燈火迷蒙的剪影,因著笑意,勾出惑人弧度。

江白硯輕聲問:“怕癢?”

他是故意的。

耳尖發熱,施黛略略一怔。

然後較勁般張開五指,反手握住他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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