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2 / 2)

自古沙雕克反派 紀嬰 10855 字 4個月前

江白硯止不住地一顫。

他聲線好聽,當下微微發啞,宛如拂過耳側的綺麗絲綢,在夜裡蕩開,壓不住旖旎。

施黛本想逗一逗他,沒成想把自己聽了個麵紅耳赤。

江白硯這麼不經撓?

“這個是,”她努力平心靜氣,“撓癢癢。”

江白硯沒出聲,鼻尖蹭在她肩頭,緩慢平複呼吸。

半晌,他才答:“嗯。”

他說罷笑了笑,帶出點沙啞的鼻音:“這也是……教習?”

指的是施黛教他觸碰和撫摸的事情。

施黛驀地警覺:“你你你彆撓我!要尊師重道!”

就算撓,以江白硯的敏感程度,肯定也壓不過她。

江白硯沒動手,隻低聲笑笑,把臉埋進她頸窩:“不撓。”

十分古怪地,他的呼吸比之前滾燙許多——

不止呼吸,連胸膛、肢體與麵龐,通體都似被火燒。

熱意灼在小腹,像洶湧的潮。

發覺江白硯的久久沉默,施黛戳戳他脊骨:“你還好嗎?傷口疼?”

怎麼感覺他渾身上下僵硬得厲害?

江白硯:“無礙。”

他知此事難以啟齒,默念幾遍清心咒,小腹下的躁意依舊洶洶不退。

江白硯隻得喚她的名姓,借此將燥熱驅散:“施黛。”

施黛:“嗯?”

江白硯:“你不怕我?”

尾音很輕,有小心翼翼,也有對她的貪念渴求。

像一隻刺蝟,把柔軟一麵毫無保留向她展現,又憂心遭她厭棄。

江白硯未曾想過,自己有如此患得患失的時候。

今夜的一切遠遠超出掌控,在一具具由殺念堆砌的屍骸中,施黛見到真正的他。

在此之前,她所熟知的,是他習慣性偽飾的溫和假麵。

說來好笑,他竟對那副偽裝心生妒忌,光風霽月、清白乾淨,配得上意中人的心儀。

可那不是他。

施黛說:“有什麼好怕的。”

她想了想,誠實繼續道:“見到滿屋子的白骨,是有點頭皮發麻……但如果我是你,一定也要複仇。”

和二十一世紀不同,大昭快意恩仇得多,報仇報恩的事不在少數。

她清楚江白硯的為人,再者,如果他真是濫殺無辜的大魔頭,哪會紅著眼問出那句“你還要我嗎”。

“不過,和屍體同吃同住絕對不行。”

想起他說過的話,施黛來了精神:“你離開青州後,沒繼續這樣了吧?”

江白硯:“嗯。”

施黛鬆一口氣:“等我們把當年的案子查清,安葬叔父叔母後,我帶你去四處玩玩。”

江白硯壓抑這麼久,千萬彆憋出什麼病來。

“以後彆胡思亂想了。”

施黛道:“你已經很好很好,世上沒有十全十美的人。比如說——”

她略略停頓,遲疑幾息,被夜色勾出纖薄精致的五官輪廓。

光影交疊裡,江白硯看見她的眼。

圓潤澄淨,如同明麗寶珠。

施黛眸光一動:“你討厭我嗎?”

江白硯沉沉看她:“喜歡。”

“可是,”她輕聲說,“我也有很多糟糕的地方。不像你,我不會劍術,身法也不強,怕苦又怕疼。”

原來把自己剖開一小塊,是這種感覺。

心口像纏了一根細細的線,圈圈攀繞縛緊,心甘情願把細線的另一頭交到對方手上,等他拉緊或解綁。

“不瞞你說,我以前連摔上一跤,都要疼得掉眼淚。”

施黛笑了下:“其實我膽子很小的。在心魔境裡,你可以毫不猶豫登通天塔,我遲疑了好久胡思亂想——如果中途死掉該怎麼辦,上麵太高很嚇人,諸如此類亂七八糟的。”

沉默須臾,她問:“你會不會覺得我沒用?”

說出口了,心上的細線纏至最緊,發悶發澀。

這是施黛一直想問的問題。

從小到大沒得過明目張膽的私心,她習慣了對身邊所有人一視同仁地好。

江白硯是例外。

他的偏私太明顯,人心非頑石,施黛自然也覺得惶惑。

江白硯為什麼在意她?

她遠遠算不上出色,過去和現在都是。

沒人像這樣喜歡過她。

春雨綿綿的夜裡,施黛的瞳孔有如寒星。

江白硯與她四目相對:“怎會。”

桃花眼漆黑幽沉,逐一描摹她的清麗眉目。

江白硯道:“我曾行於四海,見萬千人。萬千人中,獨你不同。”

相擁而眠,隔著單薄衣物,感應得出彼此的心跳。

施黛分不清那到底是誰胸口裡的律動,一下又一下,震得她昏聵難安。

指尖掠過她一縷柔軟的發,江白硯道:

“勘破凶案迷局,是謂穎慧;以妖物行商,是謂機巧;屢護百姓安危,是謂仁善;心魔境登通天塔,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是謂勇毅。”

有時夜深望月,江白硯會想起她。

月華澄明,纖塵不染,然而太過清冷,與施黛並不相襯。

比起月亮,她更像太陽。

在很長一段時間裡,江白硯不喜日光。

日色灼眼,照得世間汙濁無所遁形,而他正是穢惡之一。

陽光下,汙穢最是醜惡不堪。

可施黛理應是太陽,熾烈滾燙,足以照亮一切,也值得擁有一切。

江白硯渴慕她的流連,哪怕被烈日灼傷。

施黛嘴唇翕動,發不出聲。

窗外雨點亂了節拍,一滴滴砸在心口上,發出清脆聲響。

無星無月的夜裡,唯有雙目盈盈生光。

“施黛燦亮如陽。”

為她攏好一絲淩亂的發,江白硯道:“得你顧盼,是我此生之幸。”

暴雨傾覆而下,聲潮滾滾,好似血液回流入心臟的驟響。

纏縛心上的細線悄然鬆開,生出一朵青澀的花,有幸棲息於枝椏,綻在春潮帶雨的夜。

卑怯、忐忑與不安被撫平消解,許許多多道不明的情愫一擁而起,漫至胸腔。

濕意太盛,方上心間,便入眼簾。

是陌生的、被人好好放在心上的偏愛。

眼眶被水意浸濕之前,施黛按緊江白硯後腰。

冷香縈身,她張口,在他唇上輕咬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