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掙紮著想坐起來時,又驟然被人握著兩隻手扭在身後,膝蓋往腰間一頂,他便立刻軟了身體,結結實實地跪倒在瑜伽墊上。
師承前刑偵隊長的完美擒拿術使得林鳳鳴毫無招架之力,隻能一邊在心底痛罵燕雲,一邊咬牙切齒地被人按在瑜伽墊上。
“服不服?”燕雲俯身在他耳邊輕笑道,“嗯?”
林鳳鳴半張臉都被壓出了印子,聞言依舊嘴硬道:“不服……”
燕雲都不用低頭看,便用膝蓋精準無比地找到了身下人的腰窩,隨即抵在那處輕輕一碾——
林鳳鳴瞳孔驟縮:“——!”
燕雲摩挲著他的手腕再次反問道:“服不服?”
林鳳鳴呼出來的氣都在顫抖,過了半晌才發出了一聲小到幾不可聞的回複:“……服。”
燕雲故意俯身道:“什麼?”
林鳳鳴突然毫無征兆地扭頭,嘴唇劃過身後人的嘴角,甚至蹭過了還沒完全愈合的傷口,燕雲一下子頓住了,手上的力道不由自主地鬆了三分,林鳳鳴驟然抽手,冷著臉掐著身上人的脖子往外推。
燕雲眼見大勢已去,立刻舉起雙手,深刻闡釋了什麼叫“識時務者為俊傑”:“我服了,我投降。”
林鳳鳴冷笑道:“晚了。”
說著手上就要用力,細白的手指卡在脖頸中,燕雲卻在此刻突然壓下,毫無征兆地親了林鳳鳴一
下。
大腦瞬間一片空白,眼睛驀然睜大,林鳳鳴手下不自覺地鬆開,看起來就像是被親懵的鹿一樣。
觀眾們當場就瘋了,嚎叫聲在直播間此起彼伏:
“啊啊啊啊啊你們倆乾什麼乾什麼!”
“我服了我服了,媽的狗糧吃飽了,再喂就甜死了,我真的服了”
“xql的把戲罷了,你們這他媽是鍛煉?!”
“親親親就知道親!能不能讓我也親親!!”
“詭計多端的雲子哥!!你小子親老婆親得也太嫻熟吧,踏馬的結婚七年可把你小子美壞了吧”
“啊啊啊啊怎麼會有人又辣又純啊!!老公親你不該狠狠地懲罰回去嗎?!露出這幅懵懵的表情也太讓人想犯罪了吧嗚嗚嗚寧寧”
“來人,把寡人處死給小情侶助助興”
林鳳鳴回過神後當場惱羞成怒,燕雲仿佛早就猜到了他的反應,不等他有下一步動作便先發製人道:“剛剛感覺你的力度還有欠缺,再來五組卷腹鍛煉一下。”
“五組?”林鳳鳴冷笑道,“你自己做去吧。”
說著扭頭就要走,燕雲連忙拉著他的手腕,好說歹說才把剩下的訓練哄著人做完。
他們這邊一下午打打鬨鬨過去,分屏直播間熱鬨得不行,另外一邊卻一言難儘。
沒了鄭楚寒,原本該遭殃是穆央,但實際上尷尬的卻是阮閒。親手把自己的伴侶送出去,最後隻能看著彆人言笑晏晏,坐立難安都不足以形容他的狀態。
而穆央則變得有些走神,乾什麼事都心不在焉的。
他顯然對鄭楚寒已經心冷了,但即便如此,善良和多愁善感的本性還是讓他忍不住去思考鄭楚寒的現狀。
觀眾們對他的狀態給出了一個精準無比的評價:“像已經和老公沒了感情,正準備離婚時老公卻突然暴斃的貌美大齡寡夫。”
晚上林鳳鳴和燕雲兩人洗完澡下樓吃飯,因為剛剛洗澡時某些不可言說的事情,他們之間的氣氛有些微妙,卻沒想到客廳內的氣氛更微妙。
段星貝坐在秦楓身旁乾巴巴地眨眼,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林鳳鳴洗完澡還換了身衣服,摘了眼鏡,很多今天才湧入直播間的觀眾沒見過他如此休閒的樣子,立刻在彈幕裡起哄。
觀眾們不知道的是,之前的一個月裡,林鳳鳴一共就沒幾套換洗衣服,而且這幾套幾乎一模一樣,他的學生幾個月加起來也沒見他換過這麼多套衣服。
段星貝一看到林鳳鳴他倆就跟看見救星一樣,連忙發自內心地感歎道:“林教授這身也好好看,也是燕影帝給您選的嗎?”
燕雲難得誇獎道:“好眼光。”
燕雲看起來春光滿麵,林鳳鳴聞言不知道為何冷笑一聲。
段星貝眨了眨眼,像個無辜的小鬆鼠,林鳳鳴連忙道:“不是對你。”
段星貝隱約中察覺到兩人之間的微妙,但以他的經驗完全推測不出來,隻能跟搗蒜一樣點頭:“哦哦
……說起來二位會種地嗎?下個大活動好像是關於種地的。”
根據主持人之前話中的細節也能大致推測出下一個活動的內容,林鳳鳴聞言忍不住皺起了眉毛,正當所有人都以為他對農事一無所知時,他卻開口道:“會一些。”
段星貝眼前一亮:“我和秦總都不懂這些,林教授居然連這都會,好厲害啊!”
段星貝熱情且可愛,而且完完全全出於善意,林鳳鳴縱使對農事有千萬種抵觸,也不好說。
燕雲見狀立刻替他轉移話題道:“你怎麼不問問我會不會呢?”
燕雲一個影帝,平日裡光鮮亮麗的,出現在鏡頭前不是在走紅毯就是在搞電影宣發,誰也沒辦法把他和種田聯係在一起。
“您也會種地啊?!”段星貝目瞪口呆,“會的東西都這麼相似,您二位也太般配了……!”
自上綜藝以來,這話林鳳鳴聽了不知道多少遍,此刻頭一次沒了反駁的想法,甚至隱約中產生了一絲荒謬的讚同。
“他吹牛的你也信。”林鳳鳴瞟了燕雲一眼道,“他種地就是刨個坑把種子埋進去,澆點水最多打點藥就完事了。”
真正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IT大牛程旭開口道:“難道這樣種不出來嗎?”
林鳳鳴:“……”
在這群五穀不分的少爺中,沒想到燕雲還是矮子裡拔出的那個高個。
偏偏矮子話還挺多,幾個對農事一無所知的人興致勃勃地紙上談兵起來,林鳳鳴無語又好笑地在旁邊聽著,腦海中卻不自覺地浮現了一些他之前從不想提及的回憶。
林鳳鳴七歲之前,林安生活還能自理,父母沒空管他,也沒錢讓他上幼兒園,所以把他扔在鄉下的爺爺家。
林勇輝是他爺爺林建坤的第二個兒子,就像是詛咒一樣,林鳳鳴的爺爺也更喜歡他大伯,不喜歡林勇輝,再加上林鳳鳴從小又白又好看,但吃的欠缺,身體瘦弱到被村頭人調侃像個姑娘。
那些人背後嚼舌根說林家老二頭胎是個殘疾,二胎又跟個小娘們一樣,怕是要絕後了。
林建坤聞言大怒,仿佛是為了證明他家的陽剛之氣一樣,他幾乎把一半農活都派給了林鳳鳴和他那個身體更柔弱堂妹,至於他們家那個偶爾才來的“嫡長孫”,彆說農活了,全家人連太陽都不舍得讓他曬一點。
林鳳鳴從四歲開始跟著奶奶撿麥子,五歲開始放羊,有一次放羊放到一半,村裡的瘋子驚了羊群,一隻羊嚇得跑到懸崖邊,林鳳鳴沒拽住繩,差點跟著從懸崖上摔下去,最終羊掉了下去,繩子掛在了懸崖邊的樹上,羊沒摔死反倒是勒死了。
在農村,沒出欄的豬羊橫死賣不出價格,而且送到鎮上又需要一筆錢,得不償失,所以隻要不是得病,大部分農村人都會在家裡把死去的家畜燉了待客,小孩子運氣好也能分到一碗。
林老頭因此死死咬定林鳳鳴是為了吃那口羊肉,為此打斷了一根撇繩。
撇繩是農村的俗語,實際上是一種用牛皮混合茅草製成的
韁繩,一般是抽牛這種大型牲畜用的,在羊身上都不常用,羊太小了不受力,怕抽死了賣不上價錢。
孩子卻不一樣。
人和畜生最大的區彆就是人會忍耐,馬餓了肚子就不走,人餓著卻能日行千裡。
羊挨打了會生病,孩子挨打了卻依舊不計前嫌地愛著父母,直到有一天恍然發現,真正愛你的人是不舍得動手的。
林鳳鳴不止被他爺爺用撇繩打過一次,如果說那一次還算事出有因,那大多時候農村人打孩子是不問原因的。
暑伏的大熱天,正午十二點如果不願意去玉米地掰玉米,要挨打;早上天不亮時割麥起晚了,也要挨打;晚間村頭放電影想去看,更要挨打。
林鳳鳴為此對農活產生了刻在骨子裡的抗拒,一直到他上初中,放假時還是被逼著回老家乾活,直到中招以市前十的成績考入全省第一的高中,他才結束了這段痛苦不堪的生活。
所以他從小就理解不了所謂的“鄉愁”
,更理解不了那些鄉愁詩人到底在懷念什麼,那種麵朝黃土背朝天的生活到底好在哪裡。
直到他遇見燕雲。
他還記得兩人領完證沒多久,當時七十出頭的林建坤拎著他大孫子給他辦的公交卡一個人坐車到城裡,就為了罵他是個讓全家被人戳脊梁骨的同性戀。
燕雲原本正高興得不行,見狀火立刻就上來了,一把抓住老頭執意要回村,林鳳鳴拗不過他跟他回去了。
回去之後燕雲就搬個馬紮讓林鳳鳴坐在田間的陰涼處,什麼都不用乾,當著全村人的麵,他一個人花了一周時間乾完了林鳳鳴全家的農活,並且乾得又好又漂亮,整個村子說閒話的人都驚呆了。
林建坤為此滿心歡喜,麵上卻還在不停和彆人誇他大兒子貶低小兒子:“寧安不如我們福祿……一個男人像個女人一樣,不三不四的。哦,你說那個啊,那是他不知道在哪勾的小子,聽說是城裡的,乾活倒是利落……哼,城裡的怎麼了,搞男人的貨色,還不是巴巴地來給我們家收麥?”
正當林建坤感覺自己麵子裡子雙豐收時,燕雲乾完了所有活,然後當著全村所有人的麵,拿著最後一捆麥子往林建坤麵前一摔:“行了,你孫子之後三十年的活我替他乾完了,你個老不死的恐怕也活不到一百歲,之後再見估計就是你下葬的時候。你冒領低保的事我替你舉報到縣政府了,這點莊稼賣了就算是我們倆提前給你燒的棺材錢,不用謝。”
林建坤一口氣差點撅過去,姍姍來遲的林勇輝見狀對林鳳鳴大怒:“你、你找這麼個野男人回來是想氣死你爺爺嗎?!”
林鳳鳴正定定地看著燕雲,聞言驟然被打斷了思緒,一時間有些不耐煩,於是他淡淡掃了林勇輝一眼:“這不還沒死,死了算我頭上。倒是你這麼孝順,他死了你陪葬嗎?”
林勇輝指著林鳳鳴的鼻子氣得話都說不利落:“你、你……!”
“哎呦,您是瞎還是聾啊。”燕雲聞言冷笑一聲,一把將林鳳鳴扯到身後,抬起一腳踹飛了一旁的馬紮,那馬紮擦著林勇輝的臉飛過,砸在他身後的牆上瞬間四分五裂,“那老頭要死也是我氣死的,你他媽再給我指他一次試試?”
從那天開始,林家的顏麵在整個村子中蕩然無存,誰再提起林建坤,都離不開“他啊?就那個在村頭顯擺半個月有人給他家白乾活,最後被孫子帶回來的男人罵出屎的那個老貨?”
最終他們在村裡實在抬不起頭,失去麵子對於林家人來說比砍頭還痛苦,為此他們自覺生存不下去了,隻能羞憤難當地搬走,成了整個村子經久不衰的笑話。
林鳳鳴回憶到這裡忍不住看了燕雲一眼,卻發現對方恰巧也在看他。
燕雲見林鳳鳴看過來,忍不住挑了挑眉道:“想什麼呢?看我的眼神這麼不對。”
林鳳鳴直言不諱:“想某人最讓我心動的時候。”
林鳳鳴在其他方麵無比直白,但如此直截了當地說出“心動”這種詞,還是平生以來頭一遭。
燕雲猝不及防地聽愣了,回過神後感覺自己僅為了人一句“心動”就兵荒馬亂到這個程度,實在有些丟人,於是故作隨意地反問道:“什麼時候?”
觀眾們聞言也支起了耳朵,正當所有人都以為林鳳鳴會再說出什麼往事時,他卻在看了燕雲三秒後開口道:“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