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薨 華陽太後的心意(2 / 2)

當年莊襄王子楚能力壓兄弟們被冊封為太子,是因他得了華陽夫人的支持。後來秦王政回國與弟弟成蟜相爭時能獲勝,不僅是因為子楚去世太早那時的成蟜尚且年幼,更有老太後的手筆。

秦王政與這位祖母的關係其實不錯,尤其是在有趙姬做對比的時候。

靈堂已經開始布置,可秦王不可能把時間耗費在給太後哭靈上。扶蘇也入朝在即,隻能把其他兒女提溜過來送曾祖母一程。

安排好一切,父子倆回章台宮重新睡下。

明日早朝還有一場硬仗要打,需要養足精神。說服朝臣同意教導庶民習字這件事,並沒有表麵上那麼容易。

公子公主們大半夜被叫起來去曾祖母靈前守孝時,一個兩個都懵逼得很。

他們和老太後接觸不多,雖然知道長輩去世了,也生不出去太多的悲傷來。反而是因此能夠順理成章地停課一段時間,讓剛被長兄壓迫過的公子們都鬆了口氣。

不過他們很快就會發現自己這口氣鬆早了。

上一位長輩去世是十年前的事情,秦王政的親祖母夏姬過世。那時彆說他們了,連長兄扶蘇都還是個小娃娃,守孝哭靈的事情稍微做一做就行。

一群少男少女有記憶以來根本就沒經曆過這些,萬萬想不到哭靈是一件多勞心勞力的事情。相較起來,還是上課更輕鬆一些。

秦王政和長公子都沒空過來,陰嫚自認為作為剩下兄弟姐妹裡最得父親看重的那個,必須承擔起責任,替父親和大兄把他們那份孝給儘了。

於是陰嫚每日起早貪黑,一絲不苟地守在曾祖母靈前。

長姐這麼認真,以她的性子居然一點懶都沒偷,這弄得其他公子公主壓力很大,更沒底氣糊弄了事了。

弟弟妹妹們:我恨卷王!

說回朝堂,這幾日各種事情堆積在一塊,扶蘇陪著父親忙得腳不沾地。

新的政令如何平穩推行,個中細節應該怎麼完善,一樁樁一件件都不是動動嘴皮子就能搞定的。

等到事情忙完,已經過去了五日。

扶蘇把還想去華陽宮看一眼的父親按回了榻上,讓他好好休息,自己替他去看看就行了。

秦王政確實精神疲憊,到底沒有強撐。

扶蘇走出寢殿,側頭向守在門口的蒙毅點了點頭算作招呼,這才走出了章台宮。

華陽宮中,不僅有公子公主在守靈,後宮夫人們也沒有當真窩在自己的宮殿內裝不存在。

華陽宮從未如此熱鬨過。

過來哭靈不一定能讓王上看見,對她們心生好感。但是不過來,一定會因為不孝而遭受厭棄。

胡姬自然也在此地,她不僅是來哭靈的,更是來堵扶蘇的。

那天太後薨逝的消息傳來之後,她心中惶恐萬分。可是隨後扶蘇就忙了起來,她根本見不到人。

太後靈堂前倒是有趙姬的身影,但胡姬知道,現在找趙姬已經沒用了。

趙姬頂多管一管後宮,前朝她插不上手。要讓胡亥擺脫這件事的影響,除了長公子也隻有王上能夠做到。

幸好這幾日公子們都不必去上學,胡亥被退學的事情也就不那麼顯眼了。

隻是眼看著守靈還剩幾天就要結束,再不解決上學的問題,到時候就徹底壓不住了。

因而扶蘇剛祭拜過曾祖母出來,就被胡姬堵住。

對方不再顧忌自己的貴族驕傲,直接以最謙卑的姿態向長公子下跪求情。她沒有彆的要求,隻要胡亥能複學就行,哪怕課業再重她也絕不置喙。

扶蘇微微挑眉,命人將她扶了起來。語氣一如既往地溫和,隻是帶了一點剛哭過的沙啞。

“胡姬夫人折煞我了,胡亥是我弟弟,我自然不會放任他懈怠學業。夫人儘管送他回六英宮入學便是,父親那邊我來解決。”

他可是特意給胡亥加了一堆課業的,怎麼可能任由那小子退學去過逍遙日子?

更何況,要使敵人滅亡,必先使其瘋狂。倘若胡亥真的一直當個文盲到大,他自己也會知道自己沒資格競爭王位,就更不會做出牽連自身的蠢事了。

扶蘇要的就是給他信心,讓他生出妄念來。等到他做出結黨營私、甚至一時衝動造反奪位之類的事情,便可以光明正大地處置了這個弟弟。

倒不是扶蘇有多小肚雞腸,因為上輩子這人和自己爭奪皇位,就連個什麼都還沒做的小娃娃都不放過。

實在是當初胡亥和趙高勾結時曾經密謀過破壞許多朝堂安穩的事情,上到百官下到黎庶,全都被他們折騰過。

若非扶蘇提前有所防備,還不知大秦江山會變成什麼模樣。

扶蘇可不覺得上一世處理了這家夥就能一筆勾銷了。

他乾了壞事償了命,那些被他害死的人能活過來嗎?更何況他又比誰更高貴呢,區區一條命抵得了天下那麼多人差一點就要遭的苦難嗎?

扶蘇不知道這個世界如果沒有他的重生,以原主那種性子,再有個胡亥趙高搞事,最終大秦會以什麼姿態收場。

但想來應該好不到哪裡去,甚至比他預想過的情況更加糟糕。

輕輕鬆鬆放過胡亥實在是太便宜這家夥了,這人還是繼續被釘在恥辱柱上吧。

胡姬看不透扶蘇背地裡的殺意。

她見長公子一如既往的柔和,又見他為了個不算很親近的長輩竟然真情實感地哭到聲音沙啞,便覺得長公子還是那個純善的長公子。

以往她瞧不上這種性子,但現在她卻覺得長公子就得這樣才好。遇到事情了會二話不說幫你,回頭和他爭儲時這樣的競爭對手對於自己兒子來說也沒什麼威脅。

胡姬拭去眼淚,感激地向扶蘇連連道謝。直到華陽太後身邊的老人前來,似乎有話要說,她才告辭離去。

扶蘇看向這位年邁的老人家:

“不知太後還有什麼吩咐?”

老婦人從小就侍奉華陽太後,隨著她從楚國出嫁,又陪著她經曆了這麼多年的風風雨雨。秦王政還曾特意命人好好奉養這些太後身邊的老人。

老婦人顫顫巍巍地取出一方令牌和一卷帛書,交給了扶蘇:

“這是太後臨終前吩咐給您的。”

上輩子扶蘇也收到過這麼一塊令牌,可以調動華陽太後手裡的那些人手。

太後這些年為楚國做得已經夠多了,但有些還是覺得不夠。老婦人忍不住歎了口氣,心裡為太後無法自己選擇命運的一生而感傷。

但這世間女子大多如此,出身王室貴族也好不到哪裡去,照樣要成為聯姻的棋子。

可棋子也是人,有自己的偏愛。

扶蘇摩挲著令牌,沒有打開帛書。他知道信中寫了什麼,不是勸他偏向楚國的話,而是告訴他“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

華陽太後自認不負楚國,她隻是人到晚年難免有點任性罷了。

她雖然沒有按照楚國的意思阻止秦王發兵滅韓,但那些人手她已經交給了擁有楚國血脈的下一任秦王。

倘若扶蘇願意善待楚國,那便是她最後為故國出了一份力。即便扶蘇不肯容情,她也做了自己能做的所有事情。

如何能苛責一個將死之人沒有達成你們的期望呢?她都要死了,管不了那麼多了。

扶蘇收好兩樣物品:

“太後的意思我明白了,也請您好好保重自己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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