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生病 你爹不吃這套(1 / 2)

既然諸戎連紫花苜蓿都能弄來, 那再讓他們順便找點彆的東西也很合理對吧?

西域那邊好東西太多了,真等日後慢慢收集,那要等到何年何月去。能早點給大秦子民用上, 自然最好不過。

許多人曾因齊國富庶便對齊地心生向往,願意拖家帶口去那邊生存。大秦隻要努努力, 也能成為比齊國更令人向往的存在。

到時候天下一統, 誰還會罵暴秦呢?說不準許多黎庶反而會欣喜於自己國家被秦國吞並, 自己也能過上傳說中的好日子了。

隻是秦律嚴格, 徭役也重,光是生活條件提高恐怕不太夠。

不說彆的,秦律中就有規定不許無事在街上瞎溜達、不事生產, 違者要受處罰。

可這種情況在燕國太常見了。

燕地多豪俠,不僅愛拎著劍到處晃悠, 還喜歡“替天行道”,一言不合就拔劍殺人。有的是認定官吏富戶欺壓鄉人就直接動手了, 更有為了所謂的“義”就去殺無辜者的情況存在。

雖然扶蘇很看不慣這種視律法於無物、隨意殺人的行為,但燕地確實是常年處在這樣的環境裡,一時半會兒想讓人家改不太現實。

倒是閒逛不事生產這個, 可以酌情放寬一些。

殺人就不行了, 必須按律嚴懲。一年習慣不了就五年, 等刺頭都被處理了,遲早能習慣的。

想到這裡,扶蘇輕歎了一口氣。

秦律哪有那麼容易改呢?他隻是個長公子, 連太子都還沒當上,沒那麼大的權利。

大秦做主的是父親,父親不肯鬆口的話,他說什麼都沒用。尋常小事他撒個嬌父親也就應了, 事關國家根基卻不是輕易能動的。

上輩子還是天下一統五年之後,父親看到了六國庶民遲遲無法歸心,許多縣城都出現了小規模動亂。這才同意先在燕地推行放寬過後的秦律,沒想到效果斐然。

黎民百姓的訴求不多,隻要日子能過下去,他們就能咬牙過。若是苦日子裡能嘗到哪怕一點的甜頭,就會心生感激,乖乖的不鬨事了。

現在滅六國的行動才剛剛開始,也不是修改律法的好時機。好在這件事還不著急,可以徐徐圖之。

其實按照扶蘇的想法,放寬後的秦律應該全境推行,而不是隻給六國優待,他登基後也是這麼做的。

但父親在位時不認同他的觀點,隻把放寬後的律法當成是一個過渡期的適應性律法,打的是等六國黎民徹底歸順再改回原來版本的主意。

也不知父親泉下有知,知道他陽奉陰違不僅沒把律法改回去,還把秦地也改成了寬刑,會不會生氣。

扶蘇撐著側臉想了想,覺得應該不會。

他腦子裡在打什麼小九九,哪裡瞞得過親爹。父親肯定早就看出來了,沒罵他就是默許的意思。

人類的本質是真香。

大概父親看了六國之地任用寬刑後的社會風氣,心裡也認同了這種秦律更適合一統後的天下吧。

扶蘇決定先去試一試,拿修改後的寬刑去試探父親的意思。

正好韓國前不久被打下來了,目前還處在對秦律一知半解的時期,用寬刑作為韓地暫時的律法很合適。

理由都是現成的,就說這是過渡期的秦律。讓韓人先適應適應,免得一上來就按嚴格的律法要求他們,容易引起黎庶反抗。

要是攻打其他國家時,被滅之國的舊地鬨事反叛,也很麻煩不是麼?

扶蘇命人取來新製的紙張,決定把他上位後完善的寬版秦律默寫下來,再拿去呈給父親。

負責改進造紙的工匠入秦已經幾個月了,如今小有成效。隻是造紙的工期比較長,第一批的紙張最近才被送上來,書寫時還很不方便。

但架不住它造價比帛書便宜得多啊!

秦律那麼多字,用帛書寫太奢侈了,用竹簡又要寫一大摞。他倒是能寫,父親看起來卻會非常費勁,運送也不方便。

考慮到第一版的紙暈墨嚴重,扶蘇換了細狼毫,這才勉強能夠順暢書寫。

這樣的紙張還遠遠不達標,想要用紙替換竹簡成為官方的書寫工具,還得繼續改進。

默寫秦律的時候扶蘇也沒閒著,順手給留在戎人部落中那位名為“蔓”的女軍師寫了一封信。

蔓是她給自己起的名字,希望自己能如同蔓草一般擁有頑強生命力,茂盛地生長。

扶蘇準備和蔓達成協議,引導諸戎多找一些大秦需要的作物,並以低價交易。

正好如今的秦國還沒有女子做官的許可,隻準女子從軍。蔓顯然不適合從軍,現在回來也隻能在商道上出力。

若是在部落裡多待幾年,既能給大秦立功,等她功成身退回來時,大秦應該也差不多開始出現女官了,她可以直接入朝。

隻是不知蔓願不願意在戎人部落多待幾年,倘若不願,扶蘇也不強求。

諸戎如此急需經商的人才,稍微運作一番就能讓合適的商人被目標部落給“擄走”,成為新的軍師。

信送出去之後,扶蘇就開始專心處理國內政務。閒暇時間回來默寫秦律,花了數日總算寫完了。

這天午間,扶蘇帶著一遝裝訂成冊的新秦律回到正殿。

秦王政剛用完膳就見兒子出去取了個東西,好奇地望過去,發覺是個沒見過的新玩意。

秦王政便詢問道:

“這可是紙?”

扶蘇在忙活造紙一事滿朝皆知,眾人一開始都對長公子口中所說的“更輕便廉價的書寫載具”不當一回事。

世上哪有這麼好的事情,攜帶又輕便、造價又便宜,長公子莫不是被匠人給騙了吧?

最近是傳聞有說成品已經研製出來了,但誰都沒見到,也不清楚是不是糊弄人的。

秦王政忙於政事沒去過問這些,今日看到書冊才想起來,這個應當就是紙了。

扶蘇將律書放在父親麵前,替他翻開:

“這一張張的皆為紙,可以用繩子裝訂成冊,便於收納。”

秦王政沒著急去看內容,拿過書冊仔細研究了一番。片刻後滿意地點頭,顯然對這個新發明很滿意。

這麼小一份冊子,重量幾乎隻和單根竹簡差不多。可是翻開一看,裡麵密密麻麻寫了許多字,這麼多字用十卷竹簡怕是都寫不完。

秦王政忍不住問道:

“造價幾何?”

扶蘇答道:

“原料廉價易得,隻需耗費些許勞力罷了。若能令墨家繼續改進打碎紙漿的工具,成本還能再降。”

扶蘇接著又說起了造紙十分耗費水源一事。

主要是造紙的過程中會產生大量汙水,需要先處理一番,祛除雜質,才能將清水倒掉。而且最好不要隨便倒入尋常河流中,避免汙染飲用水。

應倒入特意挖出來的溝渠,借此與河流錯開。再引溝渠裡的水灌入大河而非尋常小河,依靠大河的自淨能力解決這個問題。

造紙所用的水溶性汙染原料無非是堿液一類的,在大江大河的巨量河水稀釋下,基本就不剩什麼了。

至於初步過濾雜質時分離出來的廢渣,都是沙塵、纖維一類的東西。其實這個也可以拿來壓製成不用於書寫的“紙”,類似紙盒等。也能拿去燃燒充作燃料,甚至是肥料。

秦王政認真聽著兒子詳細縝密的安排,又提了幾個問題。

例如堿液如何製取的,造紙成本不高,那堿液的製取呢?

扶蘇也一一答了。

其實堿並不難弄,冬日可以去鹽湖尋找,直接就能撈到堿。尋常時期可以利用草木灰製堿,也不算麻煩。

鹽湖雖然在西部高原比較多,但其實蜀地也有。大秦境內供應的鹽不少就產自蜀中,取堿十分方便。

秦王政考教完兒子,這才滿意地下令提高造紙工坊的規模。而後重新翻開書冊,去看兒子在裡麵寫了什麼。

書中扶蘇特意用了兩色的墨,將修改後的條例區分開來。

秦王政初初查看時還沒翻到異色的部分,隻當兒子是抄了一遍秦律。等看到修改過後的律令,表情瞬間嚴肅起來。

扶蘇乖巧地等在一邊,等他爹罵他胡鬨。

結果等啊等,等到父親緩緩翻完全篇、等到平日裡開始處理政務的時間早一過去、等到自己蜜水都喝了數盞,也沒等來父親的一個眼神。

扶蘇的姿勢已經從態度端正的跪坐,變成了半倚在桌案上撐著腦袋翻看奏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