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搞不好,大秦也得亡在太子和幼弟的爭儲上頭。
秦王政揉了揉太陽穴。
一想到扶蘇上一世的未來,可能會出現類似的曆史發展,他就覺得頭疼。他是不想給大秦帶來任何隱患的,但很多細微之處就連他也很難顧慮得到。
沒有人是完美的,能夠考慮得到方方麵麵。尤其是當了天下共主之後,心態會不自覺飄起來,就更容易犯錯了。
許多看似微小的舉動,誰能想到過個幾十上百年會造成那麼大的後果呢?
不怕昏君搞事情,因為昏君會以自己為例子告訴所有人這樣是錯的。就怕明君開壞頭,那就誰都救不了了。
秦王政於是警惕地問兒子:
“你是如何對待橋鬆和其他子女的?”
如果隻有他一個人開壞頭也就罷了,孤例的影響沒那麼深遠。如果扶蘇也搞了什麼騷操作導致太子地位不穩,那完了。
連續兩代皇帝都這樣,以後大秦的太子彆是成了個擺設,那立太子的意義何在?
扶蘇聽懂了父親的意思,以為是自己誇大其詞的形容誤導了父親,連忙解釋起來:
“父親不必憂慮,胡亥不過是在您巡遊天下時被帶在了身邊罷了。他也沒受多少優待,絲毫動搖不了我的地位。”
太子在鹹陽監國走不開身,幼子作為逗趣的存在被帶去旅遊,明眼人看著都不覺得胡亥有什麼繼位的可能性。
也就幾個心裡打歪主意的不肯承認,非說“始皇隻帶胡亥一人隨行,還是巡遊天下這麼重要的事情,定是想要委以大任”。
不過是自欺欺人。
秦王政憂慮地看了一眼傻白甜兒子:
“你不懂,不是所有臣子都聰明的。”
肯定有傻子信那一套說辭,要不是扶蘇的手段和地位都碾壓胡亥,信的人能更多。
“傻白甜”扶蘇:……
他當然知道有傻子會信,但這不是,正好可以借此機會把會壞事的傻子篩出來嗎?
秦王政還是不放心,他懷疑扶蘇肯定做過類似寵溺幼子導致太子地位不穩的事情。一臉嚴肅地盤問了兒子半天,非要找出其中的問題不可。
扶蘇其實不太想回答這些。
他這個人返祖得有點厲害,是真的不怎麼在乎兒女。除卻父親
,
彆的親人他都不在乎,
是個純純的冷血政治動物。
扶蘇覺得他爹應該是這幾代秦王裡最在乎兒女的那個了。
往上數,其他秦王都是各種把兒子送出去當人質不管不問,還有什麼莊襄王危急時刻自己逃命把兒子丟在趙國之類的。
由此可見,扶蘇對他兒女也就那樣。
所有兒女他都不怎麼放在心上,表麵上是對誰都溫柔的父親,私底下則盤算著怎麼趕緊把兒女培養出來好壓榨他們乾活。
寵愛幼子是不可能的,他哪有空寵愛誰?他也沒興趣找兒女體驗天倫之樂,基本都是隻把太子橋鬆帶在身邊教導。
因為太子最能乾。
雖然扶蘇冷血,但他不想讓父親覺得他冷血。他想維持住自己的好形象,哪怕父親並不會因為這個缺點就嫌棄他。
可是父親盤問得太細了,扶蘇又不能不回答。
秦王政於是便聽到了他兒子是怎麼對兒女隻管學習,彆的一概不管不問的。唯一得到特殊待遇的是隨時帶在身邊的太子橋鬆,目的也是為了讓橋鬆早點獨當一麵。
主打一個一視同仁,全都是他的未來勞工。並且還要在勞工裡挑個天賦最好的,往死裡壓榨。
但考慮到橋鬆畢竟是太子,所以扶蘇會親自關心橋鬆的衣食住行。他認為這些物質條件滿足了,橋鬆的工作效率才能最大。
至於彆的兒女,能乾活就行,效率低一點無所謂,所以懶得關心。
秦王政:……
你這是養孩子還是養工具呢?
和扶蘇一對比,秦王政突然覺得自己快成為慈父了。他好歹還會抽空關心一下兒女的生活,扶蘇那是一點都不關心,隻要能乾活就行。
秦王政再次揉了揉太陽穴。
他以前覺得兒女不用特彆費心去教導,他們自己就能長成人才,畢竟他就是這麼長大的。
但是同樣的事情放到彆人身上,秦王政忽然就發現自己這個思想有問題了。
果然,多看看彆人的操作,才更能自省。
太子地位不穩的擔憂確實是沒了,卻也暴露出了更大的問題——孩子這麼養真的不會養出毛病來嗎?能力方麵是不用擔心了,人品和三觀很難說啊。
秦王政忽然想起來,扶蘇這幾年確實挺忽略兒女的。
基本就是放養狀態,哪怕晚餐全家是一起吃的,他也不問兒女白日裡都做了什麼,毫不關心。
兒女主動說,他就聽著。不說,他就不問。哪怕問起來,也是問的課業。
秦王政不由得反思,是不是自己沒有以身作則教好兒子?但他確實沒空管那麼多兒女,也沒辦法給扶蘇當榜樣。
正反思著,忽然意識到不對勁。
他確實沒空管兒女,但不代表他沒空管扶蘇。就扶蘇這樣的,明顯從小被另一個父親精心嗬護著長大,那沒道理扶蘇學歪了啊。
所以還是扶蘇自己有問題。
秦王政以前覺得,另一個時
空的自己似乎做得更好一些,
畢竟養出來的兒子更優秀。即便兒子有這樣那樣的小毛病,
也沒什麼影響。
現在才發現,不管是哪個時空的自己,在養孩子方麵的問題都有點大。扶蘇這麼多毛病他都沒想著掰正回來,而且他之前居然還覺得無所謂。
秦王政沉思片刻,認為還是要及時引導兒子改正。雖然扶蘇已經大了,不一定能改得回來,可總得試一試。
於是他對扶蘇說道:
“你該多關心一下兒女,橋鬆、舜華和瓊琚年紀都還小,又沒了母親,隻能依靠你了。”
哪怕要維持長子的穩固地位,也不該矯枉過正。不寵幼子是一回事,一點都不關心孩子就是另一回事了。
扶蘇對此沒什麼異議,乖乖答應了:
“是,父親。”
隻要父親不嫌棄他冷血,讓他乾什麼都行。關愛兒女也不費什麼事,他願意為了哄父親高興做出改變。
天性的冷漠難以變更,但偽裝卻不是什麼難事。
接下來,橋鬆他們就迎來了親爹反常的關愛。
早上送他們去上學,晚膳時追問白天玩得開不開心,有沒有什麼想要的東西,要不要父親抽出空來陪伴他們。
都已經習慣父親長期離線,隻在晚膳時分刷個臉的崽子們十分懵逼。
說真的,越是長大,橋鬆和舜華就越覺得父親為人很疏離。
雖然父親一直都非常溫柔,以前也偶爾陪伴他們進行一點溫情互動。但兩個孩子就是覺得父親不怎麼走心,是那種麵具戴久了的習慣性溫柔。
他們甚至都沒有韓信和扶蘇在情感上更親密。
畢竟韓信為人熱情,會主動去糾纏太子殿下,冷漠的人總是很難拒絕小太陽的。而橋鬆和舜華就不會這麼做,他們和扶蘇更多地維持在“君臣父子”的狀態中。
舜華偷偷問兄長:
“父親最近怎麼了?感覺怪怪的。”
小姑娘嗓門沒控製好,全殿都聽見了。
橋鬆埋頭吃飯不敢回答,秦王政扭頭瞪了兒子一眼。
扶蘇十分無辜。
小孩子對情緒太敏感了,他的偽裝麵對大人天衣無縫,但孩子可以通過直覺判斷真假。
扶蘇再怎麼表現得溫柔,可他就是打心眼裡不在意兒女,沒能騙得過孩子,他又有什麼辦法?
改造兒子的嘗試以失敗告終,眼看孫子孫女越發拘謹,秦王政隻能讓扶蘇恢複原樣。
算了,他管不了了。
至少扶蘇還願意維持溫柔父親的表象,哪怕動機不純。但王室本就沒有那麼多親情可言,或許扶蘇這樣的反而更適合當帝王。
不會受到感情的乾擾,就能更冷靜地治理朝政。很多君王正是因為太重感情才將國家帶入萬劫不複的境地,反倒不如無情之人於國有益。
隻是,秦王政並不想把兒子打造成沒有人性的帝王。
那是他的兒子,又不是治國工具。
秦王政大概知道,為什麼另一個世界的自己會在扶蘇的幼年做出和他不同的選擇了。
這個世界原本的扶蘇內心柔軟,天性敦厚。他有人情味,仿佛沒那麼需要父親的關愛一般,秦王政便心安理得地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了朝政之中。
但是另一個世界的扶蘇能力卓絕卻天性冷漠,像是為了治國而誕生的怪物。
年幼的時候還不顯,長到三四歲時,秦王便發現了扶蘇的問題。當時的秦王也才二十多歲,剛經曆過趙姬和嫪毐的打擊。
自己體驗不到親情是因為父母不想給,兒子卻是天生冷情。可那畢竟是自己的第一個孩子,他不想看著兒子和他一樣從小到大一點親情都感受不到,活得像個假人。
於是秦王選擇了將幼年喪母的兒子帶在身邊親自教導,給予對方關懷。
還是挺成功的,把小怪物扶蘇暖化成了一個爹控。
但也隻是爹控了,其他的親人照舊不被他放在心上,也就同樣受父親寵愛的妹妹陰嫚被愛屋及烏了。
秦王政思及此,忍不住歎了口氣。
也不怪扶蘇被溺愛成了這個樣子,天生有缺陷的孩子確實更容易受到長輩的縱容。隻要一想到兒子身上攜帶的先天缺憾,當爹的自然狠不下心去管教。
人生在世短短幾十載,為什麼不讓兒子過得開心一點呢?有些小問題,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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