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漸離有點後悔找昌平君合作了,早知道他還不如找昌文君。
雖然目前跳得很高和楚國貴族有來有回的是昌平君,但他弟弟昌文君又不是完全沒機會摘桃子。隻要昌平君回不去,楚國那邊不就得被迫選擇昌文君了嗎。
昌文君看起來是沒那麼有能耐,可他安分啊。至少他不會鬨幺蛾子,而且一個沒本事的人,也不用擔心對方突然雄才大略起來將楚國的爛攤子給收拾好。
現在唯一的安慰便是昌平君的那些缺點對燕國來說其實是優勢。
畢竟看他這副樣子,不用擔心他去了楚國會乖乖依附於楚王,肯定是要和楚王分庭抗禮的。而以他的能力,顯然不足以支撐他的野心。
高漸離聽著探子們傳來的前線戰報,咬了咬牙,決定提前行動。
隻是提前將昌平君送走而已,也不是完全操作不了。讓昌平君留個身型相似的人在府中假扮自己便是了,閉門謝客,應當可以撐一段時間吧。
兩日後的夜裡,昌平君兄弟二人秘密來到了客舍。
高漸離遞給他們兩套女子服飾:
“明日你們換上這個,再乘坐車架出城。”
昌平君瞪大眼睛:
“你……”
高漸離打斷他的話:
“聽我的,不許再自作主張了!”
上次的事情讓昌平君理虧在先,看著高漸離這不容置疑的模樣,昌平君還真沒底氣和對方嗆聲。
危急時刻人家趙國的公子嘉都能鑽狗洞逃生,隻是讓他昌平君假扮婦人罷了,他莫非還比當過趙國太子的趙嘉更金貴?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高漸離安慰道。
因著高漸離以前是個專職的樂師,旁觀過不少舞女化妝。如今需要喬裝改扮時,他第一時間便想起了那些化妝之物。
哪怕手法還很粗糙,但昌平君也沒得挑了,隻能湊合讓他化。最後的成果自然好看不到哪裡去,不過能不露餡已是意外之喜。
次日,一輛並不起眼的車架載著兩位老婦離開了鹹陽。也不知高漸離從哪裡弄來的照身貼,竟然真的糊弄過了守衛,沒有被攔下。
高漸離告訴他,這個照身貼不知道能用多久,讓他出城後就趕緊換快馬逃離秦國。若是秦王反應過來,恐怕會以最快的速度傳信給各地,到時候這張照身貼就不好用了。
昌平君不疑有他,連忙表示不會在路上耽擱。
其實昌平君也給自己準備了假的照身貼,隻不過鹹陽守備森嚴,不好混出城。離開鹹陽之後,除卻那些重要關塞之外,剩下的城池其實用昌平君準備的身份就能糊弄過去。
高漸離給的這個照身貼居然可以騙過鹹陽守衛,還是令昌平君十分意外的。既然能騙過鹹陽,那就能騙過關隘,是以昌平君也不敢當真耽擱什麼。
離開城池之後,昌平君與弟弟在城外尋到了他們早就安排好的人手。
下屬牽來上好的千
裡馬,欲言又止地看向二位主上的妝容,問道:
“公子,現在就離開嗎?”
昌平君扯掉身上的衣裙,洗去臉上塗抹的東西。處理好一切之後才翻身上馬,深吸一口氣道:
“走!”
下屬想問自家公子在鹹陽都經曆了什麼,但沒敢開口,昌平君則在思索高漸離的事情。
高漸離安排的這招確實有效,隻是為何非要拖這麼久才肯送他離開?他到底想做什麼?
之前逃出城一波三折,生生耽誤了幾個月。今天卻異常順利,弄得昌平君都有點心裡不踏實了,總覺得這件事裡有貓膩。
聯想到高漸離的真實目的,昌平君又略略放下了提起了心。
不管了,燕國的事情與他無關。他隻管自己回楚,秦燕如何鬥起來,都對他沒有壞處。
真正的昌平君離開,替身昌平君還在府中養病。
扶蘇聽著底下人的彙報,問了一句:
“昌平君果真男扮女裝了嗎?”
侍者答道:
“確實如此。”
扶蘇露出了微妙的笑容,張口便要說點什麼。
秦王政預判了他的話語:
“守衛不會無聊到將他女裝的模樣繪製下來的,守衛也不懂繪圖。”
扶蘇一臉惋惜:
“但我真的很想看。”
秦王政看了兒子一眼,眼神裡透露出了“我就知道”的意思。抬手示意侍者將圖送上來,奉給太子瞧瞧。
侍者連忙從袖子裡取出畫卷:
“這是王上特命畫師等候在城門處,畫下的圖樣。”
扶蘇頓時眼前一亮,驚喜地看向父親。
秦王政矜持地抬了抬下巴:
“速成之作,恐怕有些失真。”
扶蘇自然不會嫌棄,接過畫紙展開,仔細欣賞了一番,隨即地衝父親撒嬌道:
“還是父親疼我。”
秦王政沒再說什麼,遞了幾封奏折讓他看。樂子看完了,也該乾正事了。
侍者頗有眼力地將畫收起,準備退下。
“且慢。”
扶蘇忽然把人叫住。
侍者停步,靜待太子的命令。
扶蘇起了壞心眼:
“把畫送去給前線的李信將軍,他知道該怎麼做。”
李信這小子性格跳脫,乾起促狹事來也很能對得上扶蘇的腦回路。昌平君的黑曆史送過去了,不需要特意提醒,李信定然知道該在什麼時候將畫“完璧歸趙”。
秦王政啞然失笑:
“你這是想氣死昌平君。”
扶蘇微微一笑。
上一世昌平君害李信大敗而歸,家裡長輩不得不用爵位換他一條小命。扶蘇這可是在給李信創造報仇的機會,天底下除了父親沒有比他更寵武將的君主了。
等侍者退下,扶蘇又問父親:
“父親可想好什麼時候見燕國使者
?”
高漸離想挑個合適的時候刺殺秦王,秦國也需要挑個合適的時候被燕人刺殺?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這樣後續才好發難。
秦王政沉吟片刻:
“高漸離何時動手並不重要,寡人說他是什麼時候刺殺的,就是什麼時候。”
對秦國來說,當然是楚國被滅之後,燕國再來刺殺秦王,這樣時機最合適。如此便能無縫攻燕,還能調動秦兵的憤怒。
要是提前刺殺了,就得把消息押後。
否則燕國知道秦國遲早要發兵,自己躲不過去,肯定會一不做二不休,趁著秦楚開戰直接發兵。
畢竟等秦國騰出手來,燕國根本打不過,隻有秦國深陷攻楚泥潭時它才能撈到好處。
更何況提前刺殺了,等要攻燕的時候士兵已經氣過了一輪。怒氣值的最高峰早就過去了,豈不是浪費了這麼好的士氣?
扶蘇想了想:
“那我便安排太醫登門去給‘昌平君’診治。”
既然刺殺是什麼時候發生的歸秦王說了算,那當然要趕早不趕晚。逼迫高漸離趕緊動手,然後他們把人控製起來,也免得高漸離繼續在鹹陽亂竄。
這邊太醫帶著新討論出的治病方案從太醫署出發了,那頭高漸離就收到了“燕國探子”傳來的警示消息。
高漸離大驚:
“秦王怎麼突然又派人去昌平君府上了?”
以前也沒見秦王這麼關心左相啊!左相病了幾個月,太醫也才登門兩回。
探子說道:
“恐怕是之前鹹陽城中的流言,叫秦王不滿了。”
流言都說昌平君的病是秦王要兔死狗烹,那秦王為了自證清白當然要做出關心昌平君的模樣來。
秦王大概是真不在乎昌平君是死是活,即便活下來也不影響秦國什麼。於是乾脆命太醫認真給昌平君診治,恨不得對方立刻就病愈了,這樣便不會再有人編排秦王。
高漸離氣得咬牙:
“昌平君都走了,竟還給我留下這麼大的爛攤子!”
府中的假昌平君根本不可能瞞得過太醫,一診脈就要露餡。到時候秦人肯定會去查,昌平君兄弟二人是怎麼離開鹹陽的。
高漸離不知道自己能瞞多久,他得趕緊動手了。
他在屋中急切地踱步,思索要如何行動。銀針還未打磨好,如今尚且粗鈍,恐怕難以刺破暴君頭顱,這可如何是好?
沒有利器輔助,哪怕他後麵以昌平君的下落為借口接近了秦王,也無法動手,
高漸離腳步一頓,詢問燕國探子:
“你可能弄到堅硬的鐵針?”
鐵器難得,又是軍需物品,高漸離自己是搞不到的,否則他也不需要打磨銀針了。其實他覺得銀針硬度不夠,怕無法成事,但彆的金屬他在秦國實在難以獲取。
探子也很為難:
“利器難得,使者可有彆的法子?”
高漸離想起了他一開始思路:
“我原是想在築中灌滿鉛,如此築身沉重,可將暴君砸死。”
說著,他歎了口氣,表示秦人十分防備他,所用之築都要經過嚴格的檢查。否則便是不灌鉛,隻往築中藏匿點東西,也非常便利。
探子卻是大喜過望:
“這倒不難安排!”
高漸離一怔。
卻聽使者說道:
“秦人隻會檢查使者帶進去的東西,想來不會檢查他們宮中原就有的樂器。我可買通侍人在宮中樂器上動手腳,這樣便能躲過搜查。”
高漸離想說在鹹陽宮裡動手腳哪有那麼容易,但想到這個探子連能騙過鹹陽守衛的假照身貼都能弄到,或許真有這個本事呢。
反正秦人調查到自己頭上還需要一段時間,他可以打個時間差,先進宮去一試。成了自然好,不成再回來想彆的法子。
於是高漸離點頭:
“你儘快安排!”
次日,鹹陽全城搜捕昌平君時,高漸離便收到了探子一切順利的傳訊。
他於是在庭院中演奏了一首令侍者們驚為天籟的仙樂,推說是自己最近偶然靈感乍現,新作出的曲子。
實則這是他提前許久就準備好的築曲,乃是他的大成之作。此前一直忍著沒彈,就為了這個時候能釣秦王上鉤。
秦王聽聞燕國使者演奏了一首仙樂,果然十分感興趣。沒讓高漸離等待太久,便召他入宮演奏。
高漸離先是熟練地經受過一番檢查,然後故作冷靜地走入了擺放樂器的屋舍。
他說仙樂需要精心挑選一把築才能彈出最美的樂聲,侍者這才帶他過來選築。平常都是提前準備好的,根本沒有挑選的餘地。
高漸離掌心中全是汗,他伸手一把把地試了過去。看似在挑選音色,其實是在悄無聲息地掂量築的重量。
終於,他選出了一把。
“就是這個了。”
高漸離清了清嗓子,說道。
無人知道他此刻心中有多激動,探子居然真的成功在築上動了手腳,著實讓他驚喜。
侍者毫無所覺,轉身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