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0 章 叫門國君(2 / 2)

“讓你乾活你就乖乖乾,哪來那麼多意見?還敢跟你祖父頂嘴了。”

橋鬆氣鼓鼓地瞪向父親。

說起和祖父頂嘴,誰能比過他爹啊!分明他爹才是頂嘴次數最多的好不好!

橋鬆覺得自己之前忌憚的果然沒有錯,他爹就是在背地裡暗搓搓搞事。可惜他沒能弄明白他爹到底是怎麼搞的事情,為什麼祖父突然就倒戈了。

這個感覺委實糟糕。

敵人都贏了,他還一頭霧水,這仗要怎麼打?段位差得實在是太大了。

扶蘇卻覺得自己很冤枉。

這次的事情確實是個巧合,他才沒有故意搞事呢。

雖然他喜歡賣慘叫父親心疼他,可他每次都是賣假慘,免得父親當真為他擔心得寢食難安。

若非昨夜突然下雪,他也不至於暴露。

扶蘇原本的計劃隻是用自己的優秀襯托兒子不行而已,能為父親分憂的隻有他,所以小混蛋休想取代他的地位。

不過他是不會好心為兒子解惑的,兒子要誤解就誤解吧。

扶蘇冷酷地鎮壓了心中不忿的太孫:

“行了,趕緊給你祖父幫忙,不要浪費時間。”

一句“給祖父幫忙”順利說服了橋鬆,橋鬆看了一眼祖父那邊還剩許多的奏折,頓時打了雞血。

他可以幫忙!他很能乾的!

扶蘇拿過奏折攤開放在桌上,開始指導兒子怎麼發現奏折裡的重要細節。

“看這句,知道他是什麼意思嗎?”

“這個要怎麼回複,我上次是怎麼回的,你應該還有印象。”

“你先寫,寫完有缺漏再補。”

之前橋鬆要麼是自己拿著奏折研究,要麼是聽父親的口述當個無腦的寫字機器。頂多寫完拿著多琢磨兩遍,自己分析父親的批閱思路。

現在扶蘇卻開始認真教導他了,逐字逐句教他這裡頭的彎彎繞繞。橋鬆總算有一種自己開始正式進學的感覺,先聽先生講課,再做作業,然後先生批閱補充,查漏補缺。

王綰翻開從宮裡送回來的奏折,查看王上或太子的批複。

前段時間太子似乎是傷了手,開始讓太孫幫忙代筆了。不過看口吻和行文風格還是能看出是太子口述的,太孫並沒有展露出自己的能力。

這次卻不同,兩段分開

的批文。後一段是熟悉的太孫代筆,前一段卻是太孫的字跡搭配陌生的口吻。

說陌生其實也不儘然,太孫批複的請安折也是這種一板一眼的回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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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綰恍然:

“太孫也開始正式接觸朝政了啊!”

王上竟然已經著手培養太孫了嗎?這會不會早了點?太孫才十歲吧?

難道是因為太子過於優秀沒什麼好培養的,所以把多餘的精力放到太孫身上了?

也不對,看樣子好像是太子在培養太孫。

王綰覺得有些怪異。

太子拿奏折培養太孫,是不是顯得有些逾矩了。他隻是個太子又不是秦王,奏折豈能兒戲呢。

更何況,他一個太子這麼著急培養兒子乾什麼。王上又沒有老到眼看過幾年就要傳位的地步,至少在一三十年內他們是見不到王位更迭的。

——總不可能是太子有篡位之心吧?!

王綰趕緊把這個驚悚的想法甩出腦海。

即便太子再怎麼優秀,也不可能鬥得過王上的。太子最好不要生出這麼危險的心思,免得害人害己。

王綰思來想去,還是覺得應該試探一下太子的意思。

萬一太子當真糊塗了,他得提前做好應對的準備。彆到時候朝堂大清洗發生,他猝不及防被牽連進去。他都做到相國之位了,實在不希望遇到任何意外。

這天扶蘇下朝時被妹妹陰嫚叫住,說了兩句話。陰嫚已經升任了九卿之一的宗正,自然有資格上朝聽政,不過她一般沒什麼事情需要啟奏,就是個湊熱鬨的。

這次叫住大兄是為了過兩天及笄禮的事情,陰嫚好奇地追問大兄,父親打算給她起個什麼表字。

古代男女皆有表字,都是在成年禮上由長輩所起。

扶蘇賣了個關子: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陰嫚哼了一聲:

“大兄你都知道了,還故意不告訴我,我去問父親。”

扶蘇便道:

“那你問去吧。”

這就是肯定問不出來的意思了。

陰嫚隻好算了,反正過幾天也會知道,表字在那裡又不會跑。

王綰好不容易遇到太子落單的機會,趕緊湊了過去。他在附近徘徊了一會兒,陰嫚很快發現了異樣。

以為是王相公與大兄有要事相談,陰嫚就識趣地告退了,將場地留給一人。

扶蘇有些意外:

“相國找我所為何事?”

王綰欲言又止,好半晌才開口:

“臣觀太子殿下已經開始培養太孫了?太孫確實優秀,不過……是否快了一些?”

他也不想說得這麼直白的,隻是他和太子不算特彆熟悉,怕繞圈子說話太子會糊弄他。

王綰思來想去,覺得打草驚蛇也未必不可。太子殿下和那個意圖取代他的李斯是一夥的,若真能驚得太子提前動手,事情就更難成功了,到時候李斯肯定要受

牽連。

王綰也有自己的小心思,試圖借此把李斯徹底踩下去。

反正他又不是太子一黨的人,就算太子不行了,他也沒損失。

王上春秋鼎盛,何必那麼著急站隊諸位公子,他完全可以美美地繼續當他的相國。等過個一十年大家開始爭儲的時候,他估計都致仕了。

這麼一想,王綰竟然覺得太子倒台也挺好的。

太子不倒,對他來說就是個隱患。一旦王上出點意外叫太子上位,他王綰肯定會迅速被李斯取代。

現在投入太子麾下已經遲了,必然乾不過李斯。既然這樣,自己還不如一條路走到黑,做個堅定的保皇黨純臣。

扶蘇饒有興致地打量起這位相公來。

有意思。

扶蘇並不知道正史上王綰這個心思其實是出在李斯身上的。李斯忌憚長公子親善的蒙毅會取代自己,於是鋌而走險與虎謀皮乾掉扶蘇、扶持胡亥上位,最終導致自己被夷三族。

如今風水輪流轉,李斯入了扶蘇麾下,倒是叫王綰步上了他的後塵,頂替了他的命運。

不過扶蘇終究不是胡亥,不會對功臣那麼趕儘殺絕。王綰的小心思雖然冒犯到了扶蘇,但扶蘇也不至於這麼小心眼和個注定要跌下去的臣子計較。

他心念電轉,故意同王綰說道:

“既然太孫優秀,自然該早些培養。有他在才能加重父親對我的看重,王相公難道不懂這個道理?”

王綰難以回答這個問題。

太孫優秀確實能給太子增添砝碼,可是讓太孫這麼小就接觸朝政,那完全是兩個概念吧?

王綰越發覺得太子居心不良了。

下個月一公子就要大婚,到時候遲早會有新的公孫出世。如今王上膝下隻有三個孫輩,兩男一女,卻全是太子所出,這是個很奇怪的局麵。

太子和一公子分明隻差兩三歲,兒女年紀卻差了十多歲。其中固然有太子早婚的緣故在,但後續公子公主們婚事被拖延到一十多,難道不正是太子在從中作梗嗎?

太子到底想做什麼?

王綰一時覺得自己有些糊塗了。

太子和王上年齡差距小,連帶著太孫也和王上年齡差不大,這種時候拖延弟妹的婚事並沒有什麼好處。說不定還會導致過些年等王上考慮繼承人時,其餘公子的兒女正好年歲相當,比太孫更有優勢。

畢竟找繼承人總不能找個年老的,看著就活不了兩年。孝文王的前車之鑒還在,兩年內連換三任秦王可不是件好事。

莫非太子真的不打算等王上壽終正寢,決定提前掌權了?

王綰想得頭都大了,實在搞不明白太子到底有什麼底氣敢和王上翻臉。最後他決定不想了,反正他已經做好了明哲保身的準備,太子愛怎麼翻車怎麼翻車。

扶蘇一番話把王綰弄得神思不屬,自己倒是高高興興回章台宮去了。

秦王政見兒子這麼久才回來,便問他愛女是怎麼纏著他不放的。原

以為陰嫚問不出來就會放棄,沒想到女兒這麼執著。

要不就提前告訴她好了?

扶蘇卻道:

“不是妹妹,是王綰攔下了我。”

秦王政這下倒是搞不懂了:

“王綰?他有何事尋你啟奏?”

扶蘇回想起王綰皺著一張老臉的樣子就覺得可樂,笑了一聲說:

“相國擔心我要造反上位,逼父親去當主父呢。”

昔年趙武靈王退位給小兒子,讓其主持國政,自己專注於軍事。當時就是自稱“主父”的,畢竟這會兒還沒有“太上皇”的說法。

扶蘇就借此開了個小玩笑,他嘴裡的主父自然就不是還能管軍事的主父,而是純粹的吉祥物了。

秦王政:……王綰可真敢想啊。

秦王政匪夷所思:

“王綰緣何會覺得寡人鬥不過你?”

扶蘇笑倒在父親身上:

“他就是覺得我不行,才來試探我的呀!”

王綰自以為把小心思藏得很好,實則根本瞞不過扶蘇。對方假借提點太子收斂一些為由說出那個話,本質是為了刺激太子提前動手,當他看不出來呢。

可惜一番推理全是錯的,聰明人就是容易多想。

不過話又說回來,隨便在朝中拎個人出來,告訴他們“太孫學習理政隻是單純因為太子手疼需要休息,王上才找太孫替父分憂的”,估計也沒幾個人會相信。

他們隻會覺得這麼扯的借口一聽就是假的,要麼是太子心大了,要麼是王上在故意養大太子的野心,想收拾掉這個已經開始威脅到自己權柄的兒子。

秦王政聽完也覺得有些好笑:

“我兒為父做了這麼多事,他們怎麼還整日裡想東想西的?”

難道王室就不能有純粹的親情嗎?這些人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扶蘇扭頭對豎起耳朵偷聽的兒子說道:

“你爭點氣,趕緊學成出師。到時候大家看奏折批複全是父親和你的字跡口吻,肯定又能有新的流言傳出來。”

屆時估計就要說太子他被王上厭棄了,王上決定越過太子直接重用太孫,等百年之後恐怕是太孫繼位。

想想那個畫麵,扶蘇就樂不可支。

橋鬆:……

蒙毅:……

史官:……

蒙毅覺得太子這麼調戲群臣不太好,王上怎麼也不管管。史官則在心裡腹誹太子說得也有道理,臣子們自己多想怪得了誰。

說實在的,史官還挺期待那個畫麵的。

不能每次都隻有他被太子創,獨被創不如眾被創。真有那一天的話他一定要把這段記錄拿出去和想多了的當事人分享一番。

然後記錄他們的社死時刻。

每每隻有在這個時候,史官才覺得自己當起居郎是件很快樂的事情。記錄無聊的日常哪有記錄大家的黑曆史有意思呢?

史官奮筆疾書,把王綰

今天丟的臉添油加醋地記了下來。

可惜,早知道有這個名場麵,他就不該著急跟著王上回章台宮。他應該跟在太子殿下身邊,親眼見證。

反正太子說的是君上的言行要如實記錄,君上包括王上和太子,他跟著王上和跟著太子都是職責所在嘛。

史官找了個機會悄悄暗示太子,下次再有這麼有意思的瓜記得帶上他一起吃。

扶蘇給了他一個放心的眼神。

下午王綰來給秦王奏事時就覺得章台宮氣氛怪怪的,王上看他的眼神有點不對勁。

不止是王上,整個章台宮所有君臣看他眼神都有點奇怪。唯獨太子泰然自若,在玩他的筆洗。

王綰心裡一個咯噔,懷疑太子是不是回來之後說他壞話了。王上現在對太子還是很信任的,如果太子告黑狀的話,他很可能會吃虧。

但是提心吊膽地奏完事也沒發生任何王上問責的事情,王綰隻能一頭霧水地離開。

秦王政當然不會和他計較。

畢竟王綰雖然對太子有那麼點不太能見人的小意見,可對他秦王還是很忠心的。他總不能因為自己的純臣不願意青睞太子,就對純臣降罪。

所以秦王政隻是惋惜地看了一眼小聰明用錯地方的臣子,心裡安慰自己反正王綰這個年紀也等不到太子繼位了,不用擔心太子登基之後打壓他。

不過王綰的事情也要引以為戒。

朝中有的是年輕臣子,倘若這些臣子也因為立場不同與太子針鋒相對,對大秦來說就不是什麼好事了。

秦王政無意讓朝堂陷入黨爭,所以他得用更嚴厲地手段打消旁人支持其他公子和他們子嗣的企圖。

這麼算下來,其實讓朝臣誤以為他準備將王位越過太子直接傳給太孫也挺好。至少太孫和太子肯定是一條戰線上的,隻要他們被騙上了太孫的賊船,後麵再發現太孫黨其實是太子旗下勢力,那也晚了。

朝堂製衡是個很複雜的學問,具體怎麼操作還要細細琢磨。

秦王政因為兩個小幫手的發力多了不少額外的休息時間,就有空琢磨這些了。

總之一番操作下來,最後除了個率先跳出來的王綰之外,並沒有第一個人針對太孫嶄露頭角一事發表看法。

王綰後知後覺發現自己給人當了出頭鳥。

其他人都引而不發,就他傻乎乎去找太子試探。試探的結果也不怎麼樣,彆人一看結果不好就乾脆縮回去了,徒留他一人在原地尷尬。

王綰:……可惡!

這次試探還得罪了太子,王綰覺得自己虧大了。尤其是在偶遇滿臉春風得意的李斯時,越發感覺對方麵目可憎。

王綰甚至開始懷疑這是不是太子給他設的套,目的是為了引他犯錯,好給李斯騰位置。

從某個層麵來講,也不算錯。

扶蘇那天的回答算是故意激化了他和王綰之間的矛盾,畢竟政見不合又立場相悖的相國,有機會當然應該早點把人趕下台。

但扶蘇真正在等的時機不是現在,而是齊國被滅的那一天。

上輩子王綰會提議分封諸子,這輩子得罪過太子之後,他肯定會更堅定地支持分封製。

一來是他本身眼界有局限,當真覺得分封確實是個管轄邊遠地界的好方法,真心實意地認為自己是在為大秦、為王上著想。

一來這樣可以向其他公子賣個好,回頭太子倒台之後,就算他不站隊彆的公子,那些公子上位後大概率也不會忘了他力挺分封的恩情。

王綰自己是等不到下一代秦王登基了,可是王綰又不是孤家寡人。他還有兒孫,總有人能承到這個情的。

可惜,他的算盤注定落空。

扶蘇等待的好時機近在眼前,攻齊之戰已經一路打到了臨淄。

齊國軍備不少,可齊軍幾十年沒經曆過戰爭,完全就是個麵子工程。真打起來根本沒什麼戰鬥力,更何況他們的大王還在秦軍手裡。

齊王建這人能屈能伸,同時給了秦齊一國巨大的震撼。

比如蒙恬攻打第一座城池的時候,齊王建就主動站了出來。

他說道:

“且慢,不著急開打,我先去和守城之人交涉一番。”

然後齊王建就主動叫門了,以齊王的身份命令守將開門,迎接他歸國。

守將第一次見這種陣仗,傻在當場,不知是該開門還是不開。主要齊王建完全沒有被脅迫的樣子,看起來非常積極。

如果他是被秦人威脅叫門的,守將還能硬氣一點拒絕。可齊王建吧啦吧啦說了一大堆,譴責都城裡那群亂臣賊子造反,逼得他還要找秦人幫忙清君側,簡直可惡。

守將:額,所以大王確實沒有被威脅,秦人也當真是好心過來幫他們的?

怎麼聽著感覺怪怪的,不太像真的呢。

無論是真是假,齊王現在畢竟還是齊王。臨淄那邊的兩派哪怕聯合起來對付齊王了,也還沒談攏到底誰來繼位,所以國中並沒有一個新君。

尤其齊王這裡連太子都在,兩位君上全在這裡,守將不開門是想造反嗎?

就這樣,蒙恬一路借助齊王叫門,兵不血刃地攻下了一串城池,十分離譜。

蒙恬:我懷疑我是來旅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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