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蘇好氣又好笑:
“你是我親兒子嗎?你爹表字什麼你都不知道!”
橋鬆一拍腦袋:
“啊對,這個一看就是表字。”
扶蘇是一種喬木的名稱,一說是高大繁茂的桑樹,另一說則是落葉小喬木唐棣。
始皇帝給兒子起名時取的是前者,和詩經後半闕的橋鬆對應。是希望兒子以後能長得健康茁壯,風雨無畏。
——雖然現在看來扶蘇可能朝著唐棣那個
方向發展了。
而在取表字的時候,以補充解釋為取字原則,自然該取個和桑樹相關的詞。所以即便其中不帶“桑”字,也要展現出他起名時對兒子的期許。
梓桑,梓為梓樹,桑為桑樹。
這二者都是比較高大的喬木,常常一同提起。在意象上,二者都有子嗣繁茂、健康茁壯的共同點。
且“梓”在《詩經》中還常被賦予長壽的含義。
始皇給他起這個表字,意思已經很明顯了,他隻是單純地希望孩子能康健長壽。因為扶蘇已經很優秀了,不必再在事業上對他有更多的苛求。
不過梓這種喬木,本身也不尋常。
古代君王常用梓木製作棺材,因此有單獨的詞語“梓棺”或“梓宮”用來指代帝王棺槨,尋常人不可用梓這個詞。
雖然現代有些人覺得梓和棺材有關係,用來起名似乎不吉利,可實際上古人並不忌諱這個。
還根據這點衍生出了一個“梓潼”這個稱謂,是唐宋時期皇帝對皇後的昵稱,意為梓宮中的神女。
也有人認為這個稱謂取自梓樹多子,是希望皇後可以多生孩子。
橋鬆琢磨了一下這個表字。
很快他又不忿起來:
“這個表字比父親給我起的用心多了。”
果然,父親是祖父親生的,他是父親撿來的。
扶蘇並不搭理這小子。
他就是嫉妒始皇更疼太子,所以抓住一切機會發表抗議。作為既得利益者,扶蘇隻要自己一個人高興就好了。
不做人的臭爹嘚瑟了一整天,橋鬆考慮到今日是父親的生辰,不好和他計較,這才維持住了岌岌可危的父子之情。
夜間父子倆分開之際,扶蘇忽然想起一件事。
他對兒子說道:
“為父今日生辰,你還沒有送我賀禮,不過我不和你一個孩子計較。這樣好了,你弟妹二人的表字都由你來替我取好,算做你孝順父親了。”
橋鬆:?人乾事?
你自己懶得想就直說,扯什麼孝順父親的借口呢,哪有這樣當爹的。
橋鬆堅決不肯:
“取字這事唯有長輩可以勝任,我和弟妹是平輩,哪能越俎代庖?實在不妥!”
扶蘇和他討價還價:
“這樣,瓊琚的表字我來取,舜華的你來。我們一人一個,誰也不吃虧。”
橋鬆知道這件事他應該是拒絕不了了,隻能不情不願地答應下來。
說什麼不吃虧,明明兩個表字都該父親起的,他起一個都算吃虧好不好。
算了算了,他和妹妹關係好,不計較這個。
扶蘇把兒子忽悠走,扭頭就見父親緩步走出來。顯然是聽見了方才的對話,隻是之前給他麵子才沒有打斷。
始皇無奈地看向他:
“你啊……”
瓊琚上一世就起過表字了,並不需要扶蘇再費腦筋。舜華前世卻是幼年夭折
,沒來得及取字,如今得現想一個。
這樣的事情也推給孩子去辦,真是讓他不知道說什麼好。
扶蘇輕輕一笑:
“舜華和她哥哥關係好,同我卻不甚親近。讓她喜歡的阿兄來替她取字,她才會高興呢。”
始皇聞言無話可說。
片刻後,他歎道:
“也罷,或許你我父子都是一樣的,天生便親緣淡薄。他們都有他們各自親近的眷屬,這樣也不錯。”
他是孤家寡人,高處不勝寒。扶蘇是自幼情感缺失,哪怕如今補上了神魂也難以與旁人親近。
他們父子互相慰藉也不錯。
始皇朝兒子伸出手:
“來,隨阿父去看看星子。”
今日夜景不錯,他想去玄宸宮中最高的觀星樓上賞賞星辰月影。
又是一年過去了,滄海桑田,星辰變換。不知千年後大秦又會變成什麼模樣,惟願歲歲如今朝,國祚長存。
扶蘇上前兩步牽住父親的手,像兒時那般被他牽著一步步走上高台。
他起了點童心,低頭數著腳下的台階,數到四十九階時登了頂。他抬頭一看,果然見到星河燦爛,明月長輝。
扶蘇仰望著夜空,星圖倒印在他眼底,仿佛還是當年那個眼眸純質透亮的幼童。
扶蘇感慨道:
“真好看!”
始皇耳邊同時回響起記憶裡兒子那稚嫩的小奶音,與現實中的聲音重疊:
“真好看!阿父!”
扶蘇扭頭喚道:
“阿父!”
始皇慢半拍回神:
“嗯?”
卻見扶蘇從袖子裡掏出一包糕點,問他要不要一邊吃點心一邊賞月。
唯美的氣氛頓時被破壞得一乾二淨。
始皇費解——不是剛剛才用完晚膳嗎?為什麼身上還揣了一包點心?你小子方才到底想去乾什麼?
還有,他家太子是不是太能吃了一點?
扶·病美男人設岌岌可危·蘇毫無所覺地拆開紙包和父親分起糕點來。
他小聲嘀咕:
“我最近長胖了一點,夏太醫說我再胖下去就沒辦法裝病弱美男子了,還容易因為吃太甜而生病。他叫人扣了我的甜食,這是我好不容易私藏下來的。”
其實扶蘇這也不叫胖,就是從身形偏單薄變得更健康壯碩一些。屬於普通壯年男子的範疇,但這個程度顯然和病弱背道而馳。
夏太醫當然是希望殿下的身材可以健康一點的,前提不是靠的吃甜食達成。他可以吃肉吃菜吃飯來長胖,而不是靠吃海量的糖來長胖。
始皇危險地眯了眯眼。
太子最近好像確實吃太多甜食了……
而後他毫不留情地伸手,沒收了這包糕點。
“既然是太醫叮囑的,你就彆吃了。”
扶蘇一呆。
片刻後他反應過來,今日和他分糕點的不是與他狼狽為奸的史官,而是父親。史官會幫他打掩護,父親隻會跟著太醫一起盯著他不許多吃糖。
唉,都怪剛剛一不留神說順嘴了。
他平時和史官分點心的時候都會順道抱怨兩句夏太醫的苛刻,習慣了就忘了管住嘴巴。平時史官因為和夏太醫積怨已深,會跟著他一起吐槽來著。
扶蘇心痛地看著糕點離他而去,被父親一口一個地就要吃個乾淨。
還剩最後一個的時候,扶蘇伸手去扯父親的衣袖。
他眼巴巴地撒嬌:
“阿父,就給我一塊。”
始皇卻冷酷地丟進了嘴裡:
“一塊也沒有。”
不僅如此,還伸手去搜兒子的袖袋,果不其然從裡麵又搜了兩包出來。
扶蘇:……
始皇下令道:
“以後朕讓人盯著你,你休想再藏糕點。”
扶蘇: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