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沉霜往裡麵望了一眼,一開始還有些不明白,多看了看才反應過來這些長條玉器是什麼,腦子裡嗡的一聲。
他不過是問幾句脂膏打趣謝邙,謝邙反手就給他來了個大的。
嘭——
箱子被孟沉霜大力合上。
“不喜歡?”
孟沉霜閉目:“這李瑾又不是不舉,他怎麼……”
謝邙看著他笑:“把玉用滾水或冰水浸了,觸感很新奇有趣。”
孟沉霜身上發燙,實在聽不下去了,轉身就走。
真不知道他找回蕭緋的記憶後,腦子裡都會被塞進些什麼,他連之前六百年記憶裡的荒唐事都還沒全部理清。
謝邙幾步追出了墓,卻見孟沉霜站在墓門口,垂著頭,似在出神。
“回錦上京?”謝邙問。
“等一等,”方才的嬉笑忽然消失不見,孟沉霜長眉緊蹙,忽又望向遠處,“你看這墓中的清氣,是不是在往西北方向流?”
淡淡明亮的清氣自墓道中淌出,沿著孟沉霜二人腳下的土地躍入空中,向著西北方向流去,仿佛被什麼力量強行牽引了過去。
外溢的清氣無論是向四周擴散還是奔如附近活人最密集的錦上京都城,都在可理解的範圍之內。
偏偏是荒無人煙的西北山中。
“返枝山西北,大虞龍脈
之頸項。”謝邙望過去,日光的陰影落在他眼底。
孟沉霜:“去看看。”
合了墓門,清氣仍在不斷外湧,二人禦劍循著清氣湧流的方向逐去。
一路桑田人跡越來越疏,古喬高木越來越密,山勢嵯峨,再往北一段,山脊陡然拔起,如巨龍昂首一般。
清氣流溢的終點就在這高拔而起的峰巒之下。
冷濕的霧氣從林間彌漫上來,幾乎遮蓋住視野,孟沉霜與謝邙落地時,林葉間響起動物行走的聲音。
原以為是有什麼野獸聽到風聲逃開了,卻未曾想,前行一小段路後,路旁忽然躥出一隻斑斕猛虎,體型碩大,對著孟沉霜和謝邙二人,歪了歪腦袋。
複行數十步,忽有見林間走來三匹鹿,有大有小,好奇地睜著眼睛。
他們從未見過人類,不躲著人類便也罷了,但連肉食猛虎都不躲,就太過詭異了。
老虎邁動厚爪跟上來,走到孟沉霜身側,足有他腰高,老虎用腦袋和側身蹭了蹭孟沉霜,又去頂他的手。
不像是猛獸,倒像隻貓。
孟沉霜不禁訝然,抬手摸了摸老虎背脊厚實的皮毛,確認這是頭真老虎,不是什麼彆的東西假扮的。
那邊的三頭鹿在這時也來了,嘴裡叼著兩串嫩紅的漿果,停在謝邙和孟沉霜麵前,像是要把漿果送給他們。
謝邙接了漿果串,鹿鳴出鞘,削下頭頂樹枝上的幾顆核桃,作為還禮送給三頭鹿。
鹿們還分了一顆給老虎。
但核桃小小,還不夠老虎塞牙縫,它更在意的是孟沉霜的撫摸,直接就地倒下,抬著爪子,衝孟沉霜露出毛絨絨腹部。
孟沉霜俯身去揉了幾把,謝邙對他說:“此地靈氣富裕,再過幾年,它們就能開啟靈智。”
靈氣多到無需煉化就能吸收,肉食者以此就能飽腹,自然心情溫順,不會多花精力去狩獵,野獸之間分外和諧。
“現在還沒有靈智?”孟沉霜於是開啟【擼毛·精通】多揉了幾把,揉得大老虎舒服地直打呼,“靈氣彙聚,這地方是什麼風水寶地嗎?”
“未曾聽聞。”
疑點尚未查清,孟沉霜不能耽擱太久,放開老虎繼續朝前走,大老虎咆哮一聲,見孟沉霜不再理自己,委屈巴巴地就地睡去。
清氣一路延伸到一片幽深水潭處,隨後便似被當空截斷。
孟沉霜走過去仔細一看:“障眼法。”
謝邙提起鹿鳴劍,朝截斷處劃了一劍,空氣中浮現出水波紋般的金光波動,障眼法術似乎鬆動一些。
兩人不知道被障眼法包裹住的是什麼東西,謝邙又輕手劃了幾劍,金波之上漸漸出現龜裂的痕跡,最終被謝邙一掌擊碎。
真實的水潭顯露在眼前。
或者不應該叫水潭,這似乎隻是個水坑。
薄薄一層水恐怕還沒一指深,很可能是連日大雨聚集在了著低窪地帶。
但水窪之下清氣湧入之處,卻叫孟
沉霜忽生疑竇。
有人在這人跡罕至之處一道陣法,並用障眼幻象將它掩蓋了起來。
他不認得這陣法是什麼,隻見那陣法中央有一道半臂長的裂隙,裂隙漆黑,似乎深不見底。
除了從外湧入的清氣外,還有一股泛著光芒的氣息自縫隙中湧出,隨後就被陣法紋路吞噬。
這股氣息質性清和,毫無戾氣濁氣,但卻並非靈氣或清氣。
謝邙俯身去觸陣法紋路,它不帶攻擊屬性,似乎隻是用來收集此地的氣。
然而當那股淡光之氣與謝邙指腹相觸,他驟然變了臉色。
“這是什麼?”孟沉霜問。
“龍脈氣運。”
“氣運可以化作實體?”孟沉霜駭然。
謝邙:“在皇城錦上京之外,大虞龍脈頸項處,龍脈氣運足夠濃鬱,便可見實體。”
孟沉霜上前幾步,仔細審視陣法紋路結構:“這好像是個用來彙聚和吸收的陣法,以龍脈氣運為主,但也能彙聚吸收其它清正之氣,比如清氣,再比如……這些彙聚成霧的靈氣,那裂隙就是陣眼。”
謝邙:“一國氣運若被挪作他用,朝野上下,天災人禍,永不得安定,這法陣在此,恐有數百年了。”
“覆巢之下無完卵,誰會想奪大虞氣運?”孟沉霜看向謝邙,“北齊?”
九狄之後,大虞的北方勁敵已改朝換代數次,這幾百年來的對手,世稱北齊。
“如果北齊奪取大虞氣運,必定用於己身,但他們同樣連年征戰,饑荒餓凍不斷,國運亦堪憂,應該不會是北齊,”謝邙道,“而且能繪下這樣龐大陣法的人,應是修士中佼佼者。”
“既是佼佼者,又盜取國朝百年氣運,現在說不定已經飛升成仙,或是被天雷劈死了。”孟沉霜在腦海中過了幾遍近五百年來飛升或飛升失敗的修士,卻大多對不上號。
“若被奪去的氣運靈氣等不止供於一人呢?”謝邙道,“天上都每年流轉的靈源,也足夠供養出一個渡劫期了。”
無論是一人,還是一群人,但從這陣法表麵來看,都不見端倪,隻能先想辦法阻止陣法繼續奪取氣運。
孟沉霜和謝邙試著用浮萍劍和鹿鳴劍暴力破壞陣法,卻徒勞無功,陣法依然固若金湯。
孟沉霜停下來喘了口氣,思索片刻:“那道裂隙既是氣運湧出之處,也是此陣陣眼,如果能把它填上呢?”
謝邙聞言,往裡麵扔了塊石頭,沒一會兒,石頭便被不斷湧出的氣運推了出來。
孟沉霜往裡麵填了點魔氣,很快也被推出。
他不信邪,又抓了一把湧出的氣運,揉成一團倒塞回去,裂隙被堵住好一會兒,才重新破開。
謝邙與孟沉霜對視一眼。
看來不是堵不住,是放進去的東西不能太輕,太輕了,如何壓得住這風雨飄搖六百載的國朝之氣。
唯有這氣運自己能夠。
謝邙找出聚氣壺開始收集氣運,但始終隻能從陣
法手中搶到一小部分,想要聚集到足夠的氣運,不知要拿著壺在此處等到何年何月。
“靈劍。”他蹙眉忽道。
孟沉霜愣了一下:“你想把鹿鳴劍扔下去?”
“不,不是鹿鳴或浮萍,是浮波劍。”謝邙道,“瞰峰前輩六百年前來錦上京時,我向他求解圍之法,他請北璿子為大虞氣數算過一卦,後拿出此劍,說浮波於大虞有緣,可助大虞脫困。當時最大的困境就是雪席城之圍,我攜浮波前往屹州,卻沒能趕得上,後來此劍在滅亡九狄的戰鬥中屢發威能,早就與大虞氣運相連。”
“取浮波劍不難,無論如何算是個辦法。”孟沉霜說,“走,我們再去挖一次墳。”
二人禦劍速返返枝山南,一劍削了蕭上將軍墓的墳頭,孟沉霜跳下去,熟練地撬開槨與棺,取出浮波劍。
靈劍清光熠熠,攝人心魂。
再返回西北林中,那頭老虎與三頭鹿在陌生人類留下氣息的地方打轉。
孟沉霜摸著老虎和鹿的後頸毛,把它們送到遠處,以免破陣時傷及無辜。
謝邙已經收了鹿鳴劍,執起浮波,走到陣法中心。
滾動的氣浪掀得青衣袍角翻飛,他雙手握劍,劍尖朝下,浮波劍氣已經開始和龍脈氣運交纏鉤連。
謝邙猛地將劍刃朝下一擊。
刺目金光乍現,瞬間暴漲百千丈。
轟隆——!!!
破陣帶起的氣勁猛地炸開,龍吟虎嘯般奔向上下四方。
風急如浪,就在近旁的孟沉霜不得不以劍拄地,才能不被這股強力掀飛。
浮波劍的力量順著裂隙與氣運向下傳送至整個返枝山龍脈,大地與山脈劇烈顫抖,岩壁上山石崩塌如雨,林間百獸遁逃。
孟沉霜立刻拔劍,抽身入高空,浮萍於手中一轉,瞬間鋪展出磅礴魔氣之力,流星般馳向四方,沿著山中村落邊緣降下一道通天徹地的屏障。
天上地下的氣浪撞上這道屏障便被彈回,威力儘數被阻攔在內,接連震響如道道驚雷。
山村中安居的百姓聽到接連雷聲,以為天氣要變壞了,出門一看,卻驚恐地看見山中升起一圈血紅的光幕,陰風刺骨,連貼近的雲霧都被映得如血一般。
光幕之外炊煙嫋嫋,光幕之中地動山搖。
謝邙立身陣中,閉目凝神,忽然察覺到不斷破裂的陣法中除了無數吸收氣運的脈絡,還有一道向外輸送的通路。
最後一縷氣運與清氣被送出,謝邙分出神識緊追而去,瞬息之間跨越千萬裡,直至撞上另一團清疏神識。
一聲痛呼驟然爆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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