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幾日卻不知為何,病情又開始反複,任何東西隻要吃進去就會吐出來,時常犯困又時常夢魘,整個人昏昏沉沉、萎靡不振。
酈陽公主和永平王著急上火,抓著孟沉霜求他一定要救救他們的孩子。
孟沉霜坐在玉複床邊,看著玉複緊攥的五指,無聲蹙眉深思。
片刻後他對公主與王爺說:“二位不必擔心,我用幾副藥,這些症狀都能治,隻是世子自幼體虛,如果不把身體徹底調養好,這些病還會反反複複襲擾。”
“要怎麼調養?”酈陽公主問,“百年靈芝?千年人參?要什麼都可以找來。”
“非也,我要的東西更不易得。”孟沉霜搖搖頭,“我想帶世子學劍,以劍觀天地,通陰陽二氣,俯仰之間,可引靈氣浸潤肺腑經脈,調養身心。”
永平王:“蕭仙長是想帶複兒出世修仙?”
“隻是活動筋骨,修身養性而已。”孟沉霜道,“世子這幅身體,沒有修仙的根骨,至於出世……孩童依戀父母,二位膝下又隻有這一子,出世反要使骨肉分離,傷心傷神,與治病的初衷背道而馳了。還是讓世子留在王府吧,隻是不知道,公主與王爺是否願意留我在此,授他劍術?”
“自然,自然!”永平王與酈陽公主應道,“既然如此,我們是不是該讓複兒拜您為師?”
“不用,想必世子日後學儒治經,還將要延請當世名師,我在這裡先占一個師父的名頭就不好了,且當我是個家塾先生便是。”
酈陽公主與永平王連連應好,叫人備下了一係列重禮贈與孟沉霜,雖無師徒的名分和儀式,但師徒的規矩和待遇還是得奉齊才好。
孟沉霜讓王府仆役將東西都放到藻月閣便可。
這幾天裡,他沒給玉複化靈丹作藥,隻是親手接連煮了紅糖醪糟薏仁羹、蜂蜜蘋果杏仁漿、櫻桃玫瑰糯米粥、銀耳紅棗冰糖湯……
如此重重,玉複喝了五六天,忽然回過味兒來,在孟沉霜又給他端來一碗羊奶蛋花甜酒酪的時候,一個打挺從床上坐起來,揮手屏退了所有下人,隻餘下自己和孟沉霜麵對麵。
孟沉霜不疾不徐地舀出一勺甜酪送到玉複嘴邊:“嘗嘗夠不夠甜,不夠我就再加些蜂蜜。”
“蕭先生……啊嗚——”玉複張開嘴剛剛想要說話,就被孟沉霜灌了一口甜酪,“很甜……”
“很甜?那我再加些奶?”
“不用了,蕭先生我吃。”玉複自己接過碗,幾口把甜酪灌進肚子裡,“蕭先生,你是不是……發現了?”
“發現什麼?”
“我……這些甜湯不能治病吧?”
孟沉霜看了小心翼翼的玉複片刻,忽然笑道:“這不就把你治好了嗎?”
“我……”
“我知道你得了一種名叫裝病的病,你是想說這個嗎?”
“我隻是想著,如果我的病好了,蕭先生就會離開了。”玉複呐呐。
“放心,我不會離開你。”孟沉霜輕撫玉複烏黑的鬢發,“你也不要離開我。接下來,我還要教你練劍呢。”
“練劍……”玉複忽然抱住了孟沉霜的右手,低頭仔細看他掌心上的繭,又攤開自己的手,和孟沉霜的手掌做比較。
玉複現在比孟沉霜矮半個頭,手掌雖瘦,長度上卻和孟沉霜的手沒什麼差彆了。
孟沉霜微微一笑:“你的手,很好,適合練劍。”
玉複看了孟沉霜手心的繭,又把孟沉霜的手掌翻過來,看手背上略微凸起、紋路分明的筋骨與血管。
這並不是一雙纖纖柔夷,指腹上的繭甚至曾經把玉複柔軟而脆弱的留香縐衣裳刮得起了絲。
手指纖長,但因常年握劍,指關節略粗,十分清晰,透著淡淡的青色,手背與指尖的肌肉看上去格外有力。
不過孟沉霜的指甲長得很好看,弧度完美,大小適中,又修得很整齊乾淨,甲麵瑩潤,叫人想起淡色純淨的琉璃。
玉複看了一會兒,又側躺在床上,給自己拉好被子,把孟沉霜的右手抱在懷中,閉眼睡了。
孟沉霜露出一個無可奈何的笑。
他容玉複又休息了幾天,正好春末天氣轉暖,錦上京風力漸小,適合到戶外練劍。
標蘭軒院中種了許多本奇花,地方不夠,孟沉霜便帶玉複到藻月閣的老槐樹下學劍。
樹間串串槐花尚未凋謝,芬芳如雪似蜜。
玉複的臂力不足,尚還拿不起鐵劍,孟沉霜便雕了把木劍給他用。
左右他也不是真要玉複練出個什麼名堂,等以後記憶恢複,該想起來的劍法,自然也都想起來了。
學些招式,做下來強身健體即可。
辰華公主李懸觴聽聞自己的外孫終於治好了病,她便抽空想來看看這個可憐得叫人心疼的孩子。
酈陽公主告訴她,玉複正在隨一位仙長學劍。
李懸觴訝然,學劍這麼辛苦的事情,玉複的身子骨哪裡撐得住?
她有些憂心,就走到他們練劍的藻月閣來看看。
不曾想,當她的目光穿過圓弧形的月門,卻是看見了那師父站在玉複身後,一手攬著他的腰,另一手握住玉複的手腕,領著他做出劍收劍的動作。
兩人站得極近,後背貼著胸膛,槐花紛落,玉複一直回頭去看那人。
哪像是學劍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