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冶飄到岑笙身邊,拍拍他的肩膀。岑笙雙眼緊閉,沒有反應。
容冶有些著急,他略微思索,撿起掉在地上的精裝書。拿著《溫暖的世界》,來回敲岑笙的腦袋。
“小笙,醒醒。”
“醒醒,醒醒!”
連著敲了四五下,岑笙身體一抖,茫然地睜開雙眼。
扔掉燙手的精裝書,容冶將被燙傷的左手藏在身後,輕輕撫摸岑笙的額頭,“怎麼出了這麼多冷汗,那枚眼球有問題?”
“很大的問題,我剛剛隻是看了一眼,就意識恍惚,避開視線也沒用。還好你反應快,果斷用書把我敲醒。”
岑笙喘著粗氣,臉色有些蒼白,“和眼球對視的瞬間,我腦海裡浮現出很多不好的畫麵。”
“比如?”
“比如我看見,你和一堆我從沒見過的人,在一起喝酒吃飯。他們手腕上,都戴著白玉京的玉鐲子。”
容冶抱著手臂一臉嫌棄,“我和白玉京骨乾們團建聚餐?所以那眼球能讓人陷入幻境?這是什麼幻境,簡直可笑。”
岑笙讚同地點點頭。
正是因為幻境展現出的內容,實在太假太匪夷所思。他才會一看見畫麵,就立刻意識到,自己出現了幻覺。
容冶好奇心很重,第一次接觸到這麼特殊的東西,他很想弄清楚那顆眼球到底是怎麼回事。
確定岑笙身體沒有不適,他當即蹲在地上,開始擺弄碎成一地的眼珠。
纏繞在賈醫生身上的紅線散開,岑笙拎著書走到男人麵前,“李老師隨時會有生命危險,我找不到她,現在很焦躁。再加上你的偷襲行為,讓我有點生氣,接下來我可能會用暴力手段審訊你。”
“我希望你能好好配合我,彆逼我打你。說!李玲到底在哪!”
容冶動作一頓,轉頭看了岑笙一眼。確定他確實隻是有一點點生氣,他又收回目光。
岑笙長得麵善,嗓音溫溫柔柔。即使生氣,也很有禮貌,不像是會打人的人,賈醫生不怎麼怕他。
他真正害怕的,是纏在他身上的紅色血線,和一旁研究眼珠子的鬼男人。
兩人對視半晌,賈醫生緊張地抿抿唇:“其實纏著李玲的鬼,就是她的前男友。他對李玲念念不忘,想拉著她一起死。但李玲手上,有一個能克製鬼怪的神像。隻要有那麼神像在,他最多隻能嚇嚇李玲,沒辦法真正傷害她。”
“我之前沒騙你,我確實暗戀小玲。我放棄寵物醫院的工作,也是為了搬到這邊,住的離她近一些。但我發誓,我一開始真沒想過闖進她的家,更沒想過監視她。”
“一次她邀請我來她家吃飯,她前男友的鬼魂找上了我。
提出要附在我的身體上,利用我的軀體,除掉那個礙事的娘娘像。我沒有同意,他就一直恐嚇我!”
賈醫生越說,身體抖得越厲害。他情緒很激動,眼眶漸漸泛起薄紅。
“她的前男友有偷窺癖,還有特彆強的掌控欲。就算變成鬼,他也喜歡偷窺彆人。不僅是小玲,還有我……”
“他會在我洗頭的時候,忽然從背後勒住我的脖子。會在我睡覺時,從衣櫃裡鑽出來。會在我打開電飯煲時,將剛蒸好的米飯,變成蠕動的白色蛆蟲,逼我吃下去。”
“我真的沒辦法!我反抗不了他!他需要我幫他做事,一直沒有殺我。最終我屈服了,成了他的傀儡。按照他的要求,潛入李玲的房間,製造出我是她男友的假象。在房間各處安裝監控,讓李玲永遠活在監視之下,好滿足他奇怪的癖好。”
似乎是被痛苦的記憶,壓得喘不過氣。賈醫生呼吸愈發急促,最終崩潰地哭出來。
“昨晚小玲很開心,跟我說她找了個好厲害的偵探,終於可以擺脫這種生活了。但她不知道男鬼每晚都會進入她的房間,他就在她背後看著她!”
“那隻鬼不能容忍她和彆的男人,一起對付他。昨晚他不顧我的反抗,強行附在我的身體上。在李玲熟睡之後,他……他就毀掉了娘娘像。”
岑笙耐心逐漸耗儘,他輕輕歎口氣,“不要太自責,我很同情你的遭遇。你知道娘娘像被她前男友扔到哪了麼?”
“被他砸碎,扔進了垃圾站。”
“你對他了解多少,他會把李玲帶到哪裡去?”
賈醫生擦擦臉上的淚水,“我不清楚,但他跟我說過,他最喜歡的,就是小玲當老師的樣子。小玲站在講台上的樣子很美,讓他想起了自己的初戀。”
“他還是個初中生時,一直暗戀新來的年輕數學老師。他跟老師表白,被老師罵了。最後因為一些事,那個女老師得了抑鬱症,自殺了。他估計就是從那時起,心理出了問題。”
“聽說,女老師也是被他的偷窺欲,折磨瘋……”
眼球被拍碎後,就沒有了特殊的能力,容冶很快對它失去興趣。
“廢話怎麼這麼多!你十句話裡九句都是在為自己開脫。東拉西扯囉裡囉嗦,問你李玲在哪!在哪!”
他飄到岑笙身邊,揪住賈醫生的衣領,“還有那兩條短信是怎麼回事,快說!”
“騙岑偵探來家裡的短信,是她前男友要求我發的!他讓她誤以為自己拿著手機,去機場接你們。然後我再拿著手機,把你們騙到家裡殺死。”
“手機就藏在裡麵!”賈醫生哆哆嗦嗦地指著茶幾。
“他命令我在飯菜和水裡下藥,岑偵探隻要吃這家裡任意一個東西,就會陷入昏迷任人宰割。他還給我留了一隻眼睛,如果岑偵探不吃東西,就用這顆眼球,將他控製住。他會被幻覺困住,直到精神崩潰!”
“至於小玲被帶到哪去了,我真的不知道,他沒說!”
見容哥先動了手,岑笙
默默放下舉起來的書。
在暴力審訊這一塊,容哥經常會親自動手,很少讓他來。
他承認他確實犯過一些錯,但他成熟了很多,已經不會像年輕時那樣意氣用事了。
————
按照賈醫生的說法,糾纏李老師的男鬼很擅長製造幻術。
如果李玲真的不在市實驗或者五中上課,那就說明李玲和他,都被男鬼創造的幻術迷惑了。
在容冶的恐嚇下,賈醫生搜腸刮肚,想到一種可能。
李老師每天早上出門,真的是去上課了。不過不是那兩個中學,是她前男友曾經上過的初中。
一中搬遷到了市裡,原來的地方因為各種原因,一直空閒著。
前男友對初中遇到的老師,有很深的執念。他可能用幻術,讓李老師誤以為自己還在市實驗教書。但其實她每天去的,都是荒廢許久的中學。
目前來看,這是最靠譜的猜測了。
一個多小時後,薛偵探開著車,將岑笙送到已經廢棄許久的一中。
他看了看後排半死不活的賈醫生,“打的可真狠啊,大佬,我在車裡看著他?”
岑笙點點頭,將應南寺裡買來的念珠和吊墜,全都交給薛偵探。
“麻煩你了,他很喜歡說謊,你彆信他的話。這些東西可以防身,如果看見吊墜念珠開裂破碎,你什麼都不要管,立刻開車離開。”
他的表情太鄭重,薛偵探下意識將東西收好,“你還信這些神神鬼鬼的東西?”
沒見過鬼的偵探,都是堅定的唯物主義者。岑笙怕他不重視,抬手指了指窗外。
薛偵探轉頭一看,正對上一張血肉模糊的臉。
“操!這是什麼東西!”
“是鬼啊,很可怕。”
警告完薛偵探,容冶就隱去了身型。岑笙掄起精裝書,拍暈後排的賈醫生。
“你就在這等著,千萬彆再靠近一中。就算我給你打電話,你也彆過去。我們約定一個暗號,如果你看見我在外麵敲窗戶,但對不上你的暗號,你直接開車走。”
岑笙湊到薛偵探耳邊,“我親愛的好鄰居是誰,是轉運,明白了麼?”
“啊?啊……”
————
下午1點多,陽光很足。即使走進廢棄的教學樓,依舊熱的人渾身是汗。
容冶不喜歡毒辣的陽光,躲在岑笙的心臟裡不出來。立繪蔫頭耷腦,仿佛隨時會被陽光曬傷。
這讓岑笙有些擔心。
糾纏李老師的鬼,究竟凶到什麼程度,這種天氣都能出來嚇人。
光線太亮,教學樓內沒有一點陰森恐怖的氣氛。岑笙邊擦汗邊在樓裡轉圈,連個鬼影子都沒找到。
他在網上,找到李玲曾經居住過的小區物業。
物業管家說,沒看到李玲進入小區。也沒有人莫名出現在樓頂,或者有疑似跳樓自儘的舉動。
理不清頭緒,岑笙找到一塊陰涼的地方,用衣擺給自己扇風。
“哥,你說李玲能在哪?市實驗、五中、一中、她居住過的地方。每一個可疑的地點都找過了,她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
容冶沉默許久,蔫蔫巴巴地嗯了一聲,【其實我在思考一件事。】
“什麼?”
【你我都是偵探,都有職業病。在看見陌生人時,會下意識仔細觀察對方。】
【在房門打開的瞬間,你我會本能地打量開門的人。看他的臉,他的身體,他的眼睛。包括後續問話和審訊時,我們也會緊盯賈醫生的雙眼,判斷他有沒有說謊。】
【所以我一直有個疑惑,小笙,我們在現實世界裡麼?】
岑笙怔怔地看著容冶,明明是悶熱的午後,他卻感覺渾身發冷。
他們這回的敵人,很擅長製造幻覺。
如果他們在現實世界,為什麼怎麼都找不到李老師?
如果不在,那他們究竟是從什麼時候起,被對方迷惑意識的?
最重要的是,倘若他中了招,被困在了幻覺裡。
那他眼前的容冶,真的是他的容哥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