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給鼠三娘反應的機會,岑笙拉過僅剩的一把椅子。雙腿交疊,坐到女人對麵。擺出談判的架勢。
他懷裡,依舊抱著那隻肥碩的大老鼠。隔著三層橡膠手套,撫摸著老鼠的身體。
岑笙專門研究過,如何討小動物開心。
原本還緊繃著身體的大老鼠,被他摸得渾身發軟。忍不住趴在他腿上,舒服地撅起尾巴。
這是岑笙的人質,不,是鼠質。
它雖然不是老鼠中,個頭最大的。但它穿著花衣服,染了小黃毛,打扮最特彆。
這隻大老鼠,和鼠塔中的其他老鼠不同。
它智商不高,卻提前離開了鼠塔。肯定是那隻會化形的老鼠,發現異常,及時提醒了它。
大老鼠和女耗子精的關係,一定很特殊。
一旦雙方動起手,岑笙就拿它,威脅母耗子。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心思,小助手輕聲提醒道:【岑先生,你綁定的,是聖父模擬器。】
岑笙一愣,茫然地看向小光球。
‘我冒著被咬的危險,安慰受驚的小可憐。家被拆了,還不計前嫌,試圖用和平手段,化解雙方的矛盾。看破白玉京的陰謀,嘗試幫助老鼠家族,渡過滅族危機。’
‘小音,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出來說這種話。難道我做的,還不夠好?我不知道還要多善良,才能滿足你們對聖父的要求。’
小光球像是失靈的燈泡,球身瘋狂閃爍。
再開口時,它聲音都在打顫。
【這不對。】
‘哪裡不對?’
【你說謊了。】
‘哪說謊了?’
岑笙撓撓大老鼠,‘是這隻小可愛不舒服?還是老鼠家族沒有和白玉京起衝突?或者你想說,它們沒有拆我家?’
小助手足足沉默了三秒鐘。
【岑先生,你變了很多。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什麼時候,出現這些變化的。你說得對,你確實沒有做什麼壞事。】
【那段日子實在太可怕了,即使是人工智能,也……】
【我隻是希望,你牢記時刻扮演聖父,希望一切都在朝著好的方向發展。】
岑笙早就知道,模擬器自帶的小助手,有類似於人類的情感。
不小心說漏嘴,被他識破想法時,甚至會主動躲進小黑屋。
助手小音偶爾會提醒岑笙,好好扮演聖父。但這是它第一次,和他說這些話。
不管岑笙怎麼追問,小音都不肯再透露任何信息。
隻是一遍遍重複著,“太可怕了。”和“希望一切都會變好。”
好像他不變成聖父,世界就會毀滅一樣。
“嘖,你到底想說什麼?”
鼠三娘的聲音,打斷岑笙的思緒。
壓下心頭的疑惑,岑笙想習慣性地揉揉眉心,意識到自己剛剛摸完老鼠,他又把手放了下來。
“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鼠三娘,蕭舒的姐姐。彆廢話!你剛才的話,是什麼意思?”
女人很聰明,來襲擊岑笙之前,還知道查一查他的資料。能根據他在廁所停留的時間長短,判斷出他的下一步動作。
她心思縝密,比家族中的其他老鼠更加小心謹慎。也正是因此,蕭舒死後,她對白玉京產生了提防。
她不明白,妹妹為什麼會死。
“白玉京那邊,是怎麼說的?”
鼠三娘沒有貿然開口,隻是戒備地看著他。
岑笙輕歎口氣,目光愈發柔和,仿佛他們同病相憐。
“他們是不是說,流浪孩出了問題,需要駐守在揚北市的骨乾,去處理這件事?或者,有人偷走了那裡的娘娘像,要蕭舒去奪回來。”
“白玉京告訴你們,這件事我有參與其中。是我,導致流浪孩的世界崩塌,放出大量厲鬼,害死了蕭舒。”
鼠三娘還在猶豫,一直在打呼嚕的大老鼠,就吱吱叫了兩聲。
“你這手法從哪學來的,摸得我好舒服。哦——用點力,好棒!三妹,我覺得他人挺好的!”
女人恨恨地咬咬牙,沒有搭理鼠大郎。
“你想說什麼?”
岑笙指了指自己,又晃晃手中的半顆人頭。
“我隻是個有點特殊本事的普通人,剛才能衝破你們的包圍,全靠手中的高科技武器。我的愛人,隻是一個中級厲鬼。他身受重傷,精神很不穩定,經常失控。至於其他人,你也看見了。”
“說實話,我確實進過流浪孩的世界,見過裡麵的鬼王。它幾層樓高,渾身鑲滿屍體。我們嘗試逃脫,可就算我的愛人拚儘全力,我們依舊不是它的對手。”
“我隻說個最大的疑點,你覺得以我們的能力,怎麼逃出流浪孩的世界?”
岑笙的問題,也是一直縈繞在鼠三娘心頭的疑惑。
女人柳葉眉微微蹙起,精致美豔的臉上,露出一絲茫然。
長發男人勾起嘴角,溫柔的笑容中,帶著無奈和苦澀。
“你我都是白玉京手中的棋子。”
“他們先將我,引到流浪孩的世界。逼得我的夥伴們,不得不搶走揚北市的娘娘像。再以搶奪娘娘像為由,將蕭舒單獨騙過來。”
“蕭舒接到的通知裡,肯定隻提了娘娘像,不然她也不會一個人出任務。”
“白玉京人手真的稀缺到,連拿回一尊娘娘像,都需要揚北市負責人親自出手?”
“如果人手真的不足,蕭舒怎麼還能抽出時間,去做這點小事?你們這麼大的家族,都在白玉京底下做事。為什麼偏偏派蕭舒去,不讓老鼠家族去?”
連著三個問題,直接將鼠三娘問懵了。
縈繞在周身的黑氣逐漸消失,她優雅地撩起裙擺,坐在沙發上沉思。
鼠大郎沒想那麼多,“因為娘娘像很貴重,不能有閃失。”
“那就更不應該,讓普
通成員負責看管娘娘像了。怎麼丟之前,不找個厲害的人看管。丟之後,就直接把負責人派來了?”
“嗯……這麼大的組織,肯定有管理漏洞。這不就是人員分配上,出了問題麼?而且沒出事前,也沒想到娘娘像,還會有人惦記。”
“你可真是隻聰明的小可愛,這是給你的獎勵。”
岑笙隨手從茶幾上,拿起一顆蘋果,塞進鼠大郎嘴裡。
其實他也不知道,白玉京當時到底怎麼想的。但他覺得鼠大郎說的,很有道理。
腦回路簡單的人,想東西也簡單。
不能讓它繼續說大實話了。
第一次有人誇它聰明,鼠大郎啃著蘋果,滿足地眯起眼睛。
眼見鼠三娘,就要回過味來。隻留下半邊腦袋的容冶,忽然嘲諷地笑了一聲。
“說起來,老鼠的腦子還真和人不一樣。”
“我可真佩服你們,剛殺死玄禮和尚,轉頭就敢拿著他的人頭,群發好友列表,跟他的朋友討口封。還反反複複,問燈油好不好吃。”
原本還吱吱亂叫的老鼠們,瞬間安靜下來。
鼠三娘表情扭曲,臉上都起了黑毛。
“我們家的鼠,不可能做這種蠢事!”
“那是誰乾的?應南寺下的鼠仙做的?”
鼠三娘殷紅的嘴唇,幾乎被她咬出血。
正在擺弄鼠大郎的岑笙,對著容冶微微挑眉。
鬼男人深藍色的眼眸中,也閃過一抹疑惑。
事情有點超出預料,他們原本以為,偷屍體討口封,是老鼠家族或者鼠仙做的。
但現在看來,兩夥老鼠都不想背這口黑鍋。
沒有哪隻老鼠,承認自己用玄禮和尚的腦袋,討過口封。
是不敢承認,還是……
岑笙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一個詭異的念頭。
會不會當時群發討口封的,根本不是老鼠精。
而是,早已死去的玄禮和尚?
他靈魂還在,還有意識。
隻是受到某種限製,隻能用這種方法,給外界傳遞信息?
————
沉默許久,鼠三娘吱吱叫了兩聲。正在臥室裡瘋狂攻擊的鼠群,漸漸安靜下來。
岑笙也示意夥伴們,停止進攻。
鼠三娘揚揚下巴,“談談?”
岑笙語氣愈發嚴肅,“我也是被人操控的木偶,無從得知背後的真相。但你應該知道,我是個偵探。很擅長通過蛛絲馬跡,推理出當時的情況。”
“白玉京有一個獵殺主角的計劃,我和我愛人容冶,分彆是兩本的主角,是世界的核心。白玉京將我們兩人縫在一起,是想養出隻屬於他們的凶神。”
“我們是白玉京的私有財產,他們不會輕易下殺手,也不會允許其他成員,殺害我們。”
再次鴿了遊戲,負責抹殺玩家的怪物,又開始砰砰砸門。
岑笙正在和鼠三
娘對峙,他管理好表情,平靜從容地望向女人。
隻有玩家,能聽見怪物的聲音。鼠三娘沒從岑笙臉上,發現任何異常。
“鼠小姐,你是一個聰明人,你應該明白,世界上不會有這麼多巧合。”
“白玉京設下陷阱,將我引進流浪孩的世界。再內部操作,把流浪孩世界裡的鬼怪,全部放出來。利用鬼王和數萬隻厲鬼,將蕭舒圍攻致死。”
“對外謊稱,岑笙放走流浪孩,害死骨乾蕭舒。實則將蕭舒的屍體,當做耗材,喂給了鬼王。”
鼠三娘眉頭緊鎖,“我們找過那些逃出來的厲鬼,他們說,蕭舒被他們分了吃了。”
“那他們為什麼還那麼弱小?”
鼠三娘反應很快。
“幾萬隻厲鬼,隻有一隻老鼠精,根本不夠分。”
“當時場麵很混亂,厲鬼們也搞不清,誰拿了大頭。他們害怕被白玉京報複,吃完就四散逃開,並沒有回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