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妤意識渾渾噩噩。
恍惚間,她似是聽到師父沉重又暗含期許的聲音。
——“人有三魂七魄,魂主神,魄主體,阿妤,如今我散儘修為替你還魂,盼你此後不計過往,平安喜樂。”
——“魂、魄需五年方能融洽,切忌動搖本心。”
憤怒、痛楚由心臟迸發,溢滿四肢百骸,旋即爆.炸開來,沈妤猛然睜眼,目光中布滿了濃烈的寒意。
周月冷不丁地對上這道視線,隻覺得頭皮發麻,話題戛然而止。
她大氣也不敢喘,麻利地從衣兜中掏出牛皮信封,利索地交代,“這是媽給你的,裡麵有三千塊錢,到了城裡,如果臉皮薄不好意思問他們要錢,你就用這些。”
沈妤環顧四周,陌生的人、陌生的環境並沒有令她震驚與難以接受,想到生死未卜的師父,她心內皆是悲戚與痛苦。
“淼淼。”
周月見沈妤隻字不言,還以為她嫌少,不由得蹙眉、加重聲音道,“家裡的情況你不是不清楚,三千塊錢已經是掏光家底了。”
說到最後,她的聲音裡已然帶出了不滿。
對於這個嬌縱任性的小姑子,她著實忍無可忍了。
沈妤正思索著該怎麼回答才能不露餡,忽然間頭暈目眩,大腦隱隱作痛。
隨後,許許多多不屬於她的記憶席卷而出。
原主也叫沈妤,準高一生。
不僅自私跋扈,還虛榮愛攀比。
黑料更是層出不窮。
現如今,有錢的親生父母找上門來,今天正是收拾行李離開的日子。
隻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意外丟了性命,讓自己占了這個便宜。
沈妤簡單地梳理了一下記憶,抬起頭,目光清澈明亮,“嫂子,這錢我不要。”
周月懷疑自己幻聽了。
沈妤對她敵意頗大,叫嫂子,真是破天荒的頭一回。
還有,沈妤總是想方設法問公婆要錢捯飭自己,拒絕這三千塊錢,怎麼可能?
一定有貓膩。
周月警惕地把牛皮信封放在床邊,正想扭頭離開,可想起那聲“嫂子”,她又鬼使神差地停住腳步,苦口婆心道,“淼淼,當年抱錯孩子隻是一場意外,沒人希望這樣。你埋怨爸媽讓你錯失了十幾年的富貴生活,可你捫心自問,他們虧待過你一分嗎?”
當年,鄉下丫、月、花等名字盛行,公婆覺得埋汰,找了老先生算八字,知道五行缺水,又請了教師來取名。
這才有了妤字。
妤五行屬水,寓意示漂亮、聰慧、美麗。
無論是大名沈妤,還是小名淼淼,都寄予了公婆的愛意。
“城裡的日子未必有你想的那般花團錦簇,不是所有人都會像爸媽那樣無條件寵著你,你好自為之吧。”
心比天高,命比紙薄,說的大抵就是自己這位自視甚高的小姑子了。
不過,話才說完,周月就後悔了。
人都要走了,她又何必在這節骨眼上說這些。
以沈妤心高氣傲的性子,恐怕還有的鬨。
沈妤應聲,“我知道了,謝謝嫂子。”
說話時,覺得臉上膩膩的,她伸手一摸,全是劣質粉底,索性打了一盆清水,把臉洗的乾乾淨淨,這才覺得清爽舒服。
周月徹底懵了。
蠻橫不講理的沈妤,居然會客氣地說謝謝。
太可怕了,簡直太可怕了。
周月忍不住看向對方。
卸去亂七八糟妝容的沈妤,麵色雖略帶蒼白,但肌膚剔透,眸光瀲灩,哪裡還是記憶中的模樣。
她向來知道沈妤好顏色,可沒有哪一次,能這麼直觀地感受到。
“不……不客氣。”周月覺得自己忒沒骨氣,明明決定和沈妤井水不犯河水,可偏偏幾句敬語就覺得受寵若驚,她尷尬地笑笑,“我走了。”
沈妤凝視著周月的背影,麵上泛起遲疑之色,嘴唇更是不由自主抿起,良久,她叫住周月,“嫂子,你等一等。”
父母宮顯現的命理特征可以判斷分析父母有無災禍、身體狀況。
父母宮亦可稱日月角,在眉頭上下,上至天庭兩旁,下至兩眼及眼的兩角。
日為父、月為母。
日月角若是整齊高隆沒有塌陷斜紋,則父母安康,反之則不全。
據她剛才的觀察,周月的日角黑氣繚繞,實屬嚴重,顯然,她的父親有意外之災、身體情況很糟糕,再觀其法令紋,不僅暗含十字,且分叉斷裂,判斷死亡流年時間為五十歲。
周月停駐腳步,不明所以地回頭。
沈妤努力找出模糊的記憶,有些不確定道,“明天是你爸五十大壽?”
周月依舊不明所以,她態度更和緩,“對。”
沈妤知道自己接下來說的話有些不合時宜,她試圖找溫和的措辭,但思來想去,隻乾巴巴道,“嫂子,我建議你儘快帶他老人家去醫院做個全身檢查,否則活不過五十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