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消毒水味,窗外燦爛的陽光透過玻璃窗、隱約能瞧見跳躍的塵埃。
項目經理雙手抱臂,眉頭緊皺,不過,當眼尖的他看見由遠及近的馬永祥,頹然感頓時一掃而空。
都說細節見人品,能在這樣深明大義的老板手下乾活,實屬他的幸運。
“馬總。”
項目經理三步並作兩步走上前,他隱晦地瞥了一眼林梅,刻意壓低聲音道,“她從出現到現在,不僅沒有質問過我們一句,更沒有詢問現場情況。這反應……實在有些不正常啊。”
都是人精,馬永祥瞬間了然。
他眯了眯眼,快步走到林梅身後。
林梅對馬永祥有印象,她一把搶過對方手裡的單據,當看到龐大金額的回執單,激動的不知道說什麼好。
馬永祥不明所以,但他意有所指道,“施工現場所有的安全防護措施都達到了國家檢驗標準,照道理說,絕不會發生這樣的意外。我讓工人去看了,老田腰間的繩索是被刻意割斷的,所以這是一場謀殺,我已經吩咐人封鎖了現場,等老田醒來,就正式去警局立案。”
林梅聲音尖銳而又高昂,“不要。”
她轉過身,露出了哭得通紅的眼睛,她神色悲戚,“求你不要。”
現在的公安偵查手段太高級了,測個指紋便能讓人無所遁形。
馬永祥隻是詐一詐她,沒想到會有意外之喜。
不過,他真是一點兒也笑不起來。
他捫心自問,自己算得上良心老板,從不拖欠工人工資,逢年過節還會發放福利。
可卻收到了這樣的回報?
馬永祥的目光如鷹隼般銳利,他冷哼一聲,姿態不怒而威,“那你給我把話說清楚。”
林梅手足無措,她實在沒了招架的辦法,咬了咬牙,硬著頭皮“噗嗵”一聲跪了下去。
衝著馬永祥願意替老田掏醫藥費,這一跪也是應該的。
這樣的行為,讓三三兩兩路過的醫護人員有些側目。
項目經理和工人們不知道馬永祥和林梅說了什麼,居然令她做出了這樣的驚人之舉,麵麵相覷的同時,都忍不住湊了上來。
“嫂子,地上涼,你彆這樣。”
“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老田還需要你的照顧呢。”
“有什麼難處咱們大夥幫一幫就是了。”
林梅聽到他們寬慰的話,臉臊得通紅。
她聲若蚊蠅,鼓足勇氣道,“我們家老田是自己摔下去的,和公司沒有關係。”
話音剛落,林梅便伏在地上小聲啜泣起來。
項目經理壓根不相信,畢竟,老田給他的印象,向來都是勤勞憨厚、積極向上,怎麼可能鬨自殺呢?
更彆提,這對他一點好處也沒有啊。
馬永祥一點兒也沒有可憐麵前這女人的意思,他麵無表情地開口問道,“說吧,誰收買了你們?”
人是一種很奇怪的生物,隻要有足夠的利益,就能不顧一切。
林梅哭聲一頓,她緩緩直起背,淚眼婆娑,“我也不知道,老田口口聲聲叫他高總。”
高明喆!
果然和他想的一模一樣!
“繼續說。”
林梅不敢隱瞞,一股腦地把真相說了出來,“老田他一直覺得身體不舒服,所以去醫院做了個檢查,誰知道,檢查出了腫瘤。”任何一場大病對於普通人家來說都無異於滅頂之災,“平時我們的生活都緊巴巴的,還有一個兒子要供著讀書,根本沒錢看病。老田想就這麼算了,能活多久是多久。”
“誰料想,前幾天竟然有人找上了門,他提出了一個交易。可以讓我兒子上市裡最好的高中,並且學費全免,條件隻要老田這條命。”
說到最後,她的聲音裡滿是絕望,“老田覺得,與其苟延殘喘,倒不如豁出性命,給兒子博一個前程。”
馬永祥冷笑一聲,“不,你不用表現的這麼悲壯。老田的命根本就不值錢,你們隻是借著我做跳板,沒有我,他的命根本一文不值。”
天災、**都被沈妤說準了。
馬永祥回頭看了一眼站在陰影中的沈妤,雖然看不清楚,但不知怎麼,整個人都覺得安心無比。
此刻他無比的慶幸,在出事後第一時間找到了沈妤。
否則現在還會像無頭蒼蠅般四處借錢。
林梅被質問的啞口無言。
自從知道老田的決定後,她便一直處於不安的狀態。她寧可好好陪著老田把剩下的日子過好,也不願意讓他以這樣的方式離開。
可林梅左右不了老田的決定。
唯一出乎她預料的是,馬總竟然會這般仗義與大氣。
這讓她羞愧的同時又看到了老田生的希望。
如果能好好活著,誰又不想呢?
林梅淚流滿麵。
如果她咬死不鬆口,馬總根本無可奈何,可偏偏老田受了馬總天大的一份情,她做不到繼續欺騙下去。
他們雖然弄丟了良心,但也想把它找回來。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馬永祥想說些什麼,但偏偏喉嚨口有些發堵,最後什麼也沒說出口。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說的真是一點也沒錯,他冷冷地看了一眼林梅,隨後對著項目經理道,“這裡你們看著吧,我先走了。”
他實在做不到以善報惡。
林梅對著馬永祥的背影認真地磕了個頭,她站起身,在一道道既鄙夷又同情的視線中,擦乾眼淚,安靜地站在角落裡,等著手術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