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角能夠很清晰地辨認出伏安星座的形狀,說明拍攝者位於偏遠的第九星係。地標性的德爾姆星在天空的正中央,意味著拍攝者位於星係最南處。
第九星係總共就隻有那麼幾顆宜居星球。範圍縮小至南緣,排除掉幾顆用於開采的能源星,小主播所在星球的名字昭然若揭。
推演出這個答案,對於軍雌來說不過是一秒鐘的功夫。他甚至沒有任何想要挖掘對方隱私的念頭,但常年分析戰場地圖、追蹤敵軍坐標的大腦讓卡洛斯在看到那張星空圖的一瞬間,就條件反射一般做出了分析。
這麼說起來顯得十分變態,還帶有幾分賊喊捉賊的嫌疑,尤其是麵對擬雄主播這種稍顯敏感的身份。卡洛斯也真是想到了這一點,才主動私信提醒亞雌主播注意保護隱私。
對方果然涉世不深,被提醒後雖然聽話地遮掉了關鍵信息,但言語間依然懵懵懂懂的模樣,似乎並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卡洛斯也不知道算不算是他多管閒事。畢竟很少有蟲能夠像帝國上將這樣,對偏遠星係的每一個星座、乃至暗淡的能源星都如數家珍。
今天小主播愉快的情緒透過聲音和語言,傳達得淋漓儘致。卡洛斯在這樣的背景音下處理軍務,原本低沉的心情都被拂去了一層陰霾。
大戰結束後,展現在帝國民眾眼前的是被開拓的疆土和光輝無匹的勝利,但作為第三軍領袖,卡洛斯不僅是領導軍隊浴血奮戰、摘取戰果的將軍,還承擔著勝利後留下來擦拭鮮血、包紮傷口的責任。
光腦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傷亡撫恤名單和精神力暴動退役列表,長長的文件仿佛拉不到儘頭。
卡洛斯一晃神,仿佛看到在不遠的將來,自己的名字也將列於其中。
無數熟悉或是不熟悉的姓名織就一張密不通風的網,將卡洛斯沉沉地籠在其中,而小主播溫柔的嗓音在這片黑沉凝滯的空氣中揚起一陣清風。
不足以吹散藩籬,但至少讓他得以喘息片刻,緩過一口氣。
風是自由的,卡洛斯不願攪擾,更無意探尋風的來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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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寧宴在線上預約好隔音裝修上門的時間。
兩位工蟲扛著材料上門來的時候,寧宴故技重施偽裝成亞雌的聲線,和他們簡單確認了細節。隨後工蟲們在小房間貼隔音材料,寧宴在客廳抱著光腦在星網上查找精神力相關信息,為寫台本搜集資料,順便監工。
“這個牆角的插座要怎麼處理?”
藍發工蟲探出頭詢問。
寧宴見狀站起身,走進房間去看。
等他們溝通完畢,一抬頭,發覺房間裡隻剩下他們倆,另一隻金發工蟲不知去哪了。
“另一隻蟲呢?”
藍發工蟲也麵露茫然,寧宴走到客廳,正撞上那隻金發工蟲從他的臥室裡走出來。
臥室?!
寧宴的眉頭立刻皺起,冷聲問:“你進這間房做什麼?”
那工蟲口罩上露出的一雙眼中透露出慌張,步調急匆匆的,飛快瞥一眼寧宴就低下頭:“我想借用一下洗手間,沒想到走錯了。”
寧宴狐疑地上下打量著他,不太能接受這個說辭。他懷疑這工蟲是想趁機偷東西,於是快步走進臥室檢查。
他現在算是家徒四壁,最值錢的東西大概隻有手腕上的終端和放在客廳沙發上的光腦。臥室裡一張床一張桌子,桌上散落著各種無處安放的助眠道具,整個狹小的空間一覽無餘。
各種物品都沒有被翻動的痕跡,寧宴也想不到自己這小破屋能有什麼值錢的東西,轉了一圈又走出來。
那隻藍發工蟲正壓著聲音斥責金發工蟲,一見寧宴走出來,趕緊陪著笑解釋:“他是實習工,頭一回接外活不懂規矩。回頭我再教訓他幾句,您千萬不要介意。”
寧宴淡淡地看著對方。他平日裡總是笑語溫言待人,冷不丁放下臉來,精致麵孔失去了笑容的修飾,由內而外透出冰冷的漠然。
“就算是想要借用洗手間,也得詢問一聲。哪裡有工蟲隨便進雇主房間的道理?”
藍發工蟲又拉著實習工連聲道歉。寧宴心裡還有些疙瘩,但也沒法抓著那點錯處不放。
更何況隔音牆紙才貼到一半,寧宴這麼些年孤身漂泊在外,也知道最基本的人情世故,萬一把對方逼急了撕破臉亂貼一通,又是平白多生事端。
寧宴心中默念幾聲“退一步海闊天空”,擺擺手表示不再追究,示意他們繼續去工作。
整個房間都用隔音材料貼滿之後,關上門,空氣安靜得落針可聞,連心跳都顯得清晰,仿佛一頭紮進了鬆軟的雪地裡。
兩蟲臨走前還在道歉,懇求不要給差評。寧宴本就不是咄咄逼人的性格,見隔音裝修的效果不錯,原先的不滿也消散許多,當麵給了五星好評,把工蟲送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