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寧宴還是錯誤地估計了自己的體質。一晚過去,腕上的指痕不僅沒有消退,反而由紅轉紫。雖然碰著沒有痛感,看上去卻像是遭到什麼虐待似的。
寧宴默默將手縮進外套的袖口。
卡洛斯將他送到實驗室門外。他今天卡點,部門內的蟲都快到齊了。往日安靜的實驗室,這會兒卻十分熱鬨,研究員們聚在一處,都是有說有笑的模樣。
寧宴一進門,就被團團圍住。
“閣下,音軌中已經成功提取出具有精神力安撫作用的頻率,研究正式進入第二階段!”
雖然已經從卡洛斯口中提前得知這個消息,但身處研究員們當中,他們身上顯而易見的喜悅情緒,讓寧宴的心情也立刻輕快起來。
“太好了,這些天大家都辛苦了。”寧宴笑道。
“閣下才是辛苦!”
“多虧了您的指導和幫助。”
研究員們你一言我一語,寧宴聽得羞赧,轉移話題:“埃德加組長呢?”
“他帶著蟲在後麵的實驗室測試聲音活性。”有研究員回答,“再過幾天,我們就徹底轉入聲學實驗室工作了。”
到那時,寧宴也不必每日來研究所,隻在有需要時趕過來即可。
在場的眾蟲都想到這一點,一名和寧宴相熟的研究員玩笑著開口:“到時候不能天天見到閣下,我們工作的動力都少了一半。”
“胡說什麼呢。”寧宴的神色有些無奈。
其他研究員們見他神色放鬆,沒有絲毫惱意,反而還含著一點兒溫和淺笑,紛紛玩笑起來。
“昨天在食堂,我隔壁坐了幾隻軍雌,正在討論各部門的福利。我還在想著哪個部門的研究經費最寬裕,就聽到有蟲提名我們精神力部門!原因是有一位雄蟲閣下在,工作時都能事半功倍!”
實驗室內的研究員們都笑了,但笑容中多少含著一點兒苦澀。
這麼多年來,精神力部門都未能取得真正拿得出手的研究成果,在星網上招致無數嘲諷和噓聲。項目申報和經費審批更是越來越難,全靠著達伊爾上將和卡洛斯上將的私賬才運轉至今。如今好不容易看到了一點曙光,眾蟲在期待與喜悅之間,難免生出許多複雜情緒。
但對寧宴的感激和不舍都是一樣的。又有蟲道:“閣下,往後您要是閒來無事,也可以過來看看,我們隨時歡迎。”
“我還要繼續工作幾天呢,以後你們有需要,我也會隨時趕來的。”寧宴被他們這依依惜彆的語調說得哭笑不得,還有些害羞,“就算之後取得成果、順利結項,我們也還有見麵的機會呀。”
寧宴三言兩語間描述出的圖景雖然遙遠,卻是眾研究員們夢寐以求的。
空氣中靜了片刻,忽地有蟲道:“就當是我臉大,現在看著閣下,就像是看著自家雄子似的。”
此話一出,頓時激起一片應和聲。
“我的雌兄在第三軍,這兩天不知有多少軍官知道我在精神力部門
,都向我雌兄打聽您的消息!不過那些蟲都配不上您,我什麼都沒透露。”
“閣下,我家雌子沒那個能耐,就不多提了。但是他在軍部有一名相熟的同僚,A級軍雌,相貌也英俊,若是上將作為雌君不夠體貼,您可以考慮選他為雌侍。”
“往後卡洛斯上將若是有任何虧待您的地方,儘管告訴我們。”
眼見著話題逐漸跑偏,寧宴趕緊打斷:“等等……”
從前隻是在網上看到過帖子,抱怨逢年過節被七大姑八大姨張羅著牽紅線。此刻他看著圍在自己身邊的亞雌,終於感受到那是何種體驗。
但或許是因為從未有過這樣的經曆,他不僅沒有生出厭煩,反而在此刻生出難言的感動。
隻不過……
“上將真不是我的雌君。”寧宴無力地小聲辯解。
一名稍微年長些的研究員率先反應過來,溫聲道:“好好好,他不是。”
他還給周圍的亞雌使眼色,但明顯程度,無異於直接開口說“小雄子麵皮薄,大家不要拆穿”。
就在幾天前,寧宴還能理直氣壯地和波昂說“我和上將隻是合作關係”。但事到如今,他甚至連否認都說得如此心虛。
好在埃德加從實驗室後麵的房間出來,見大家都圍在一處,用力拍了兩下掌,終止了這個話題。
“好了,都回到各自的位置上!進入第二階段,大家更不能鬆懈。”
研究員們紛紛歸位,實驗室安靜下來,隻餘移動設備的聲音。埃德加踱步至寧宴身邊,恢複了和藹的聲調:“這些天辛苦閣下了。”
寧宴一邊把設備從防塵罩裡取出來,一邊回道:“都是我應該做的,組長才是最辛苦的。”
埃德加卻沒有應聲。寧宴抬起頭,見他的麵色驟然變得凝重起來,隱隱還有幾分怒火,眼神緊緊盯著一處。
寧宴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看見了自己殘留著紫紅指痕的手腕。
寧宴:……
寧宴猛得將手縮回袖子裡,解釋道:“組長,這是意外……”
“豈有此理!”
埃德加一向溫和,隻有在管理時才會嚴肅幾分。他這一聲含著怒意的低斥,頓時吸引了整個實驗室的目光,“這是什麼蟲弄出來的?上將就是這麼照顧您的?”
寧宴大為尷尬,探出衣袖的指尖在空中小幅度地比劃著:“是上將不小心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