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宴搖搖頭,認真道:“雌蟲一生中隻對一名雄蟲承諾忠誠。既然我接受了卡洛斯的誓言,也就隻會愛他,不可能再接受其他雌蟲。”
“‘愛’?”溫斯特委實一怔,片刻後理解了寧宴的意思,“……這個說法雖然新奇,倒挺貼切。”
溫斯特說完,輪到寧宴愣了:“‘新奇’?”
“我確實不曾聽過有蟲使用這種表述的。在那些隻有年輕雌蟲才會癡迷的裡,雄蟲主角說過最浪漫的話,也僅限於‘我隻會接受你一蟲的守護’之類。”
寧宴倏而意識到,在他主動提及之前,卡洛斯不止一次提到過忠誠,卻從未說過“愛”這個詞。
顯然,蟲族文化就是如此,並非溫斯特或者卡洛斯的問題。
儘管穿越至今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但寧宴再一次深刻感受到了人與蟲的隔閡。
早在語言交融之前,世界各地的人們就已經不約而同地以“愛”為母題,用自己的母語創造和延伸出無數文明成果。但作為一個科技發展程度遠超人類的種族,蟲族甚至沒有為這個字賦予最基本的內涵。
寧宴看來理所應當的邏輯,在這裡居然變成了一件值得新奇的事。
包括穿越前的日子,這是寧宴第一次戀愛,也是他第一次嘗試建立和經營一段親密關係。對此,他算得上生疏,但放在蟲族,居然也成了矮子裡麵的高個。
意識到這一點,寧宴心中霎時間回轉過許多話,最後隻是道:“我相信他。”
這不是毫無根據的一廂情願。在封閉室內,暴動狀態下的卡洛斯已經證明了這一點。
“好吧,寧宴,”大概是終於意識到,對方與自己在這方麵的觀念截然不同,溫斯特一挑眉,調侃道,“幸好我隻在你一個雄蟲口中聽到這樣的話,不然蟲族可得滅絕了。”
寧宴頓時感覺自己被嘲諷了,不高興地小聲反駁:“那你怎麼還不結婚?”
溫斯特被他孩子氣的回敬逗樂:“你從前可不會說這種夾槍帶棒的話,一定是被誰帶壞的。”
正巧這時候,府上的傭蟲敲門進來,將一份綿綿果芝士蛋糕擺上桌。
溫斯特指尖抵著餐盤邊緣,將小蛋糕推到寧宴麵前:“先不聊了,吃吧。”
綿綿果正如其名,口感細膩綿密,經常用作甜點的佐料。這是蟲族的特產,寧宴自從吃過一次後就愛上了。上將府的冰箱裡正存著一抽屜的綿綿果。
寧宴吃東西的時候安靜又專注,腮幫子微微鼓起。溫斯特坐在對麵看著,忽地伸手,戳一下他的麵頰。
寧宴茫然地抬起頭:?
溫斯特的灰瞳中露出難得的溫柔,放緩了聲音:“寧寧,你的口味很像我的雄弟。”
艾德蒙德族中雄蟲的具體信息都經過嚴格保密,但主家幾位雄蟲的姓名還是能夠在網上查到的。
寧宴並未特意了解過,隻是大致記得,溫斯特是雄父膝下唯一的雄子,他的雌兄弟倒是有不少,由不同的雌侍所出。能夠被溫斯特稱作“雄弟”的,似乎隻有艾德蒙德旁支的幾位小雄蟲。
寧宴擔心自己記錯了,沒有貿然發問,隻是順著溫斯特的話頭問:“他也喜歡綿綿果嗎?”
溫斯特點頭:“嗯,其他方麵也很像。”
說這句話的時候,溫斯特微微低下頭,藍色發絲垂落在臉側,掩去了眸中懷念的神色。
但寧宴還是敏銳地覺察到了對方情緒的變化,用餘光悄悄觀察他的反應。
溫斯特隻是安靜地坐著,等寧宴吃完了,才重新出聲。
“剛才的話,你也對卡洛斯說過吧?”溫斯特指的是關於“愛”的那番說辭,“他是怎麼回答的?”
“還能怎麼回答呀……”寧宴沒料到話題轉了一圈又折回自己身上,輕聲喃喃一句,微微紅了臉,“他說他愛我。”
溫斯特無聲歎了口氣:“或許我不能完全理解你對於愛的定義,但軍雌口中的愛,未必和你認為的是同一個意思。”
寧宴不解地望著他。
溫斯特問:“忠誠的反麵是什麼?”
寧宴更加不解其意,略一思索後回答:“背叛?”
溫斯特搖搖頭,點到為止,沒有多加解釋:“就軍雌而言,是僭越。”
對視之間,寧宴忽而明白了溫斯特並未言明的深意。他正想反駁,卻毫無根據地想起昨晚自己驚醒時看到的一幕。
黑暗中,卡洛斯背對著他坐在床頭,伸手圈住他的足踝。
心中的弦收緊一瞬。原先想說的話卡在嘴邊,寧宴動了動唇瓣,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
溫斯特觀察著寧宴的神色變化,便知道這是聽進去了。他看一眼終端時間,站起身:“時間也到了,我送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