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宴笑了笑,附和著點點頭。
事實上,如果真的有雌蟲心懷歹意,欲行不軌,雄蟲手中不管有多少防身工具,絕對的力量差距都會使一切準備變為徒勞。
寧宴清楚的道理,雄保會定然更明晰。之所以給波昂這些東西,隻是多一重聊勝於無的保障罷了。
波昂關上櫃子,把話題又拉了回去:“寧寧,帝都星有意思的地方我基本都熟悉,你有沒有感興趣的?我明天帶你去玩。”
雖然沒有向寧宴詢問這次忽然來訪的原因,但波昂也能夠猜到,肯定是和卡洛斯鬨了矛盾,心情不好,所以來找自己放鬆。
在波昂看來,兩蟲之間床頭吵架床尾和。自己這邊把寧寧帶出去散散心,回頭舅舅再多哄哄,就什麼事也沒有了。
“算了吧,”寧宴在腦中思索著
這個計劃的可行性,微微蹙眉,再次推拒,“卡洛斯多半不讓我出去。”
“又不是去危險的地方,有雄保會的蟲呢。如果舅舅不放心,讓他派兩個屬下一起跟著。之前我出不了門,是因為有哈雷爾在外麵虎視眈眈。”波昂奇怪地看他一眼,隨後又玩笑道,“難道也有蟲要抓你嗎?”
寧宴啞然,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
當然沒有蟲要抓他。但寧宴總感覺,自己像是被困在一個無形的圈中摸索著前進,卻怎麼也繞不出這方寸之地。
他怔怔地望向對麵的波昂。
早在幾個月前,和波昂初次見麵的時候,這隻剛從家中逃出來的貴族小雄子嬌氣又愛哭,連家政機器蟲的基礎功能都不甚熟悉。而現在,波昂學會自己做飯,有了固定的工作,已經能夠獨自生活。
還在木南星時,獨居的寧宴過的就是這樣的生活。如今,一切像是發生了翻轉,他的衣食住行處處依賴卡洛斯,也處處依附於他。
寧宴曾經認為,帝國法律以各種手段迫使成年雄蟲匹配的行徑,無異於豢養寵物。也正是因為不願服從蟲族的社會規則,他才選擇在這個陌生的世界從頭開始做直播,另辟蹊徑養活自己。
可現在呢?
足足半年時間,他已經習慣了卡洛斯的無微不至的照料,甚至主動止步在卡洛斯的保護圈內,不願往外走。
不知不覺間,他快要忘記自己作為人的內核,而適應了“雄蟲”這一角色。
波昂發覺寧宴安靜下來,不由得抬眼去看,然後被他發白的臉色嚇了一跳:“寧寧,你哪裡不舒服?”
寧宴搖搖頭,勉強擠出一個笑,低聲道:“沒事……”
可波昂看他實在不像是沒事的樣子,不安地小聲問:“舅舅還在外麵,要不我把他叫進來?”
他一邊說著,一邊站起身,想要往外走。
“彆!”
寧宴一把按住他放在桌上的手,頓了頓,又放低音量:“沒必要什麼事都找他。”
波昂一驚,愣了兩秒又坐下:“好……”
“那我叫機器蟲給你量體溫?”他觀察著寧宴的神情,猶豫著繼續勸,“或者還是和舅舅說一聲吧。就算吵架了,也不應該在這時候和他慪氣。”
他試圖以親身經曆說服寧宴:“小時候我住在老宅,有一次因為和雌祖父鬨彆扭,中暑了也賭氣不告訴他,拖到上吐下瀉的地步才被他發現,結果在醫院住了一周才恢複。”
寧宴心中亂糟糟的,還在想著方才的事,聽著波昂話裡話外的意思,刹那間在紛亂的思緒中捕捉到一個線頭:“誰?”
波昂一頓,立刻改口:“哈雷爾元帥。”
“對。”寧宴輕輕地吸了口氣。
他原本沒有任何不適,但此刻忽而感到一陣眩暈。
哈雷爾圈養波昂,視族中雄子為政治聯姻的工具。在波昂看來,寧宴和卡洛斯的關係,居然可以這樣類比。
卡洛斯也在圈養他嗎?
這個想法一出現,腦中混亂的一切豁然有了答案。
早在他還未覺察之時,卡洛斯已經編織起一張密不透風的網,逐漸將他與外界隔絕。
寧宴忽然分不清,這是保護還是禁錮,是愛還是牢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