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斯特出去後,寧宴跨進浴缸,強撐著精神不睡著。起身時,他抓起擱在外邊的睡袍,才發覺那是絲綢麵料。
客臥內已經開足暖氣,溫斯特正在外麵等著。
“收拾好就睡吧,晚些時候我讓機器蟲給你量體溫,如果發熱了再喊你起來喝藥。”
幾乎是腦袋一沾枕頭,寧宴便睡著了。
再醒來時,看到陌生的環境,寧宴腦中空白一瞬,之前的記憶才如水般回潮。
他換上一旁衣架上掛著的衣服,沿著走廊往外走。
這是一戶大平層,裝修風格通透開闊,寧宴之前沒有來過這裡。透過書房的玻璃牆麵和半開的白色百葉窗,他看見溫斯特正坐在桌前,鼻梁上架著一副金絲眼鏡,正在辦公。
寧宴抬手敲門。溫斯特聞聲抬頭,隨即起身走出書房,領著他走進一旁的會客廳。
寧宴依然興致缺缺,但情緒已經平複。回想起自己昨晚的模樣,他麵上有些發燙,率先開口:“溫斯特,謝謝你來接我,還因為我的事忙上忙下……”
說到一半,溫斯特忽然探出手,掌心覆在他的額頭上。寧宴一驚,微微睜大眼,話音戛然而止。
“還好沒有發燒。”溫斯特收回手,神情放鬆下來,將他推到沙發前坐下,沒好氣地問,“如果當時沒能聯係上我,難不成你就可憐巴巴地蹲在那裡繼續吹冷風?”
“那我肯定會再想其他辦法的呀。”寧宴咕噥一句,拉著溫斯特的袖子輕輕晃了晃,“但你不是過來接我了嘛。”
溫斯特算是看出來了。換作平常,寧宴或許還會不服氣地和他嗆聲一句,但這會兒整隻蟲顯而易見的蔫了,黑發也軟軟地垂在臉側,看著怪委屈的。
“你從前在那個偏遠星上,真的是獨居嗎?”他的語氣不由得和緩下來,伸指一戳寧宴的腦門,“怎麼一點都不會照顧自己,穿了這麼點衣服就跑出來了。”
寧宴被他戳得微微後仰,額頭上短暫留下一個淺淺的印子,看著更可憐了。他無力地試圖辯解:“從前是從前……”
溫斯特於是猜出,這怕不是被軍雌養得衣來伸手,連自理能力都退化了。他心情複雜地沉默一瞬,無奈地轉而問:“所以是吵架了還是鬨掰了?”
“掰了。”說到這個,寧宴的表情便淡了,三言兩語解釋原因,“他乾涉我的
工作和社交,我覺察到不對勁,又意外發現他一開始接近我就是有所圖謀。”
他垂著頭:“你說的對,他一點都不愛我。?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溫斯特此前是為了提醒寧宴不要陷得太深,卻不曾料到變故發生得這樣突然。他一時啞然,既想安慰寧宴,又不願替軍雌說話,最後歎了口氣,問:“介意我抽根煙嗎?”
寧宴一怔:“不介意。”
溫斯特從茶幾上放著的煙盒中抽出一支煙,連著翻了兩個抽屜才找到打火機。
“哢嗒”一聲,青色火苗竄起,在煙尾一燎,留下亮橘色的一點。
他點煙的姿態嫻熟。寧宴忽然想起什麼:“既然胃不好,怎麼還抽煙?”
溫斯特抽了一口,便將煙夾在指間,漫不經心地道:“不常抽,連火機在哪裡都記不清了。”
寧宴望著煙霧在溫斯特指間繚繞,想到了他們第一次見麵時的烏龍。這麼說來,對方倒是見證過不少自己狼狽的時刻。
他略一定神,輕聲道:“溫斯特,我也想抽。”
溫斯特動作一頓,不讚成地望著他:“你應該沒抽過煙吧?”
寧宴點頭:“嗯,所以才想試一試。”
溫斯特也沒有拒絕,彎腰在抽屜中翻出一包沒有拆封的煙,三兩下打開遞給寧宴:“這是雄蟲煙,味道沒那麼衝。煙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你嘗個味就夠了。”
雄蟲煙的形狀更為細長,煙盒也設計得花花綠綠。除了煙草味,寧宴還嗅到淡淡的果香。他從中抽出一根,自己拿過打火機點燃,試探著吸了一口。
出乎他的意料,似乎沒嘗出什麼味道,不熏也不嗆,隻有一點淡淡的甜味。
寧宴確實不會抽,將煙從口中呼了出去,隨即又吸了一口。這下逐漸回味出一點苦味。
溫斯特見他皺眉,不禁輕笑一聲,把桌上的煙灰缸往他的方向一推:“什麼感覺?”
“抽不出來,有一點甜甜的。”寧宴將煙摁熄,嘀咕著,“還不如吃糖呢。”
溫斯特唇角挑起的弧度更甚,正想開口,腕上的終端忽地響起來電鈴聲。他瞥了一眼便熟練地按掉,眼中笑意頓時散得一乾二淨。
寧宴看到了溫斯特的表情變化,隻當是他工作上的事,沒有吭聲,卻見對方望向自己,冷不丁開口。
“你要見卡洛斯嗎?”
寧宴猝不及防:“……什麼?”
溫斯特翻著終端上的通訊記錄:“目前為止,卡洛斯已經撥過來二十三條通訊。我接了第一個,他問你怎麼樣,我沒理,他就一直打。中間我又接了一次,他說他正在附近,想要見你。”
“如果你點頭,我就把他叫上來。如果不願意,我讓警衛把他趕出去。”
寧宴沉默許久,才道:“還是見一麵吧。萬一鬨起來,旁蟲還以為第二軍和第三軍之間發生了什麼矛盾。”
溫斯特對這個原因不置可否,“那你在這裡坐著,我讓他過來。”
語畢,他將手中快要燃儘的煙熄滅,便離開了。留下寧宴獨自坐在沙發上,茫然地在會客廳內望了一圈,視線最後落在桌上的煙盒上。
他從溫斯特抽的那包中取出一根,撚在指尖,猶豫一瞬,還是將它點燃,在升起的煙霧中,盯著尾端的星火出神。
“吱呀——”
玻璃門轉開又閉合的聲音。腳步聲隨之響起,又在不遠處停下。
寧宴一動不動,餘光瞥見來蟲軍灰色的製服褲。
他呼出一口氣,緩緩抬頭,直直撞進一雙熟悉的紅瞳。
卡洛斯的軍裝依舊整齊,眼下卻透著青影,比從前連續工作數日的模樣還要憔悴。分明才過去一天,卻像是幾宿沒睡。
靜默在空氣中流淌。卡洛斯同樣也在望著他,眸光深沉。
雄蟲麵龐素白,神色冷淡。嫋嫋煙霧模糊了他的麵容,唯有指尖明滅的火光看得真切。
分明是一伸手就能夠到的距離,卻仿佛隔著雲端。
卡洛斯心中又是一痛,有許多話撲湧到嘴邊催促著他開口。他動了動唇,最後隻是顧左右而言他。
“……您怎麼抽煙了?”
聞言,寧宴忽然抬起手,挑釁似的將煙遞至唇畔,在軍雌的注視下抽了一口。
辛辣的刺感在口腔中炸開,嗆得他心口發堵。寧宴倉皇偏過頭,眼圈不明顯地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