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爪研磨是個很不擅長與他人相處的人。
這種不擅長與後天的成長環境無關,是天生的。
就像有的人天生外向,而有的人可能要花大半輩子去學習該如何融入人群之中一樣。
不知道該說是缺憾還是饋贈,但研磨的確也因為這個毛病而得到了一些普通人無法學會的技能——例如說,他相當會看人眼色,甚至能在周遭環境人不多的情況下順著目光而來的方向回溯過去。
簡直堪稱神技。
偶爾黑尾鐵朗會為朋友敏銳到有些敏感,或者說神經質的洞察能力感到擔憂,不過到目前為止這種不擅長也沒有給孤爪研磨的生活帶來什麼特彆的困難。
而在清瀨最鶴生出現後,黑尾鐵朗就更不擔心孤爪研磨的交友方麵的問題了。
他會產生這樣憂慮的原因也隻是因為孤爪研磨不喜歡主動結交他人——換個說法就是,黑尾鐵朗很怕高中畢業後自己如果去外地讀書,孤爪研磨會和沒人陪兔子一樣死於孤獨——雖然這樣的想法被孤爪研磨知道後肯定會被他用相當嫌棄的神色否定,但人如果能保持絕對理性的話就不是人了!
黑尾鐵朗對這此觀點深表認同,關心孤爪研磨的身心是否在健康成長對他而言雖然不是必須履行的義務,卻是在義理中應該長期不間斷保持的行為。
所以當他知道這麼多年一直能與孤爪研磨保持聯係的清瀨最鶴生同學,終於從仙台轉學來到東京——原因是什麼孤爪研磨並沒有和他說,不過這點問題既不妨礙黑尾鐵朗替自己的幼馴染和自己感到高興,也沒道理會讓他對清瀨最鶴生產生特彆的好奇。
他隻要知道對方是個品行端正的人就夠了,至於是否與對方結交則全交由孤爪研磨或者緣分決定。
畢竟是研磨最先認識清瀨最鶴生的,假如他和清瀨最鶴生在並非機緣巧合的前提下認識了,保不準研磨會感覺自己被排擠了或者彆扭。
然而黑尾鐵朗完全沒想過,這個“機緣巧合”居然會來得這麼快。
因為兩所學校離得近,黑尾鐵朗和夜久衛輔所在的音駒排球部,與木兔光太郎所在的梟穀排球部經常有訓練賽安排。
不過與從入學以來便在發光發熱的木兔光太郎不同的是,黑尾鐵朗和夜久衛輔都隻是部裡平平無奇的一年級新生。
掃地拖地是他們,擦球撿球是他們,上場比賽的機會卻不是他們的。
這無疑讓人感到非常沮喪。
尤其是在部分前輩隻是仗著資曆年長卻占據了首發資格的前提下,就更令人不爽了。
但好在不爽並不會讓人迷失努力的方向。
從小就有排球經驗的黑尾鐵朗很清楚自己並非能夠挑起賽場上王牌大梁的人物,身形瘦小的夜久衛輔也早就確定了自己作為自由人的定位。
他們一個練習攔網,一個努力接球。
然而對著空氣練當然不夠。
於是他們便將目光放在了梟穀最有潛力的一年級正選——木兔光太郎身上。
而經過黑尾鐵朗和夜久衛輔的刻意為之,本就性格開朗神經有些大條,認為“有人願意陪他練球簡直是世界上一等一的美事”的木兔光太郎迅速和他們熟識了起來。
再然後,就有了他們私下加訓結束後,黑尾鐵朗暴露了自己不會騎自行車的短板,夜久衛輔和木兔光太郎逼他學習把他從坡道上放下去,結果黑尾鐵朗差點撞到清瀨最鶴生的情況發生。
雖然很少與同齡的女孩子有交流,但晃神也隻是因為對方出現得太突然了。
看清瀨最鶴生這副氣喘籲籲又如臨大敵的樣子,她下一秒要是說出“我家房子著火了”這種話,黑尾鐵朗認為自己也是會相信的。
“黑尾!我的愛車沒事吧!”這是從後麵大步追上來的木兔光太郎。
“黑尾你沒撞到人吧?!”從後麵追上來的夜久衛輔。
“你們兩個就不能關心關心我嗎?!”黑尾鐵朗也顧不得自己的手還被抓著了,粗聲粗氣地扭頭吼回去。
夜久衛輔的目光象征性地飛快掃了他全身一遍,“哪裡受傷了?”
“新手上路安全無恙。”黑尾鐵朗得意地挺了下胸膛,然後又低落下去,“不過我的鞋底遭殃了。”
站在旁邊打量最鶴生好一會的木兔光太郎總算想起在哪裡見過她,“啊!你是宮侑和宮治的朋友對吧!”
“是我,清瀨最鶴生。木兔前輩好。”最鶴生點點頭,委婉地提醒了
一下顯然把自己名字忘記的木兔光太郎。
被一聲前輩喊得全身舒坦的木兔光太郎立刻對最鶴生的好感度飛漲,他一步上前把黑尾鐵朗擠開,“黑尾沒有撞到你吧?”
“沒有。”最鶴生搖搖頭。三個大男生在她麵前組成人牆,正好擋住了剛才回頭想要看看身後騷亂的桃井五月的視線。
現在她剛剛拐彎走進了前方兩百米處的路口,最鶴生繞過黑尾鐵朗他們,抬頭張望了一下街道兩邊,才發現這條街道有些冷清,又因為馬路狹窄的關係並無車輛經過。
難怪黑尾鐵朗敢在這裡騎車。
接著她又看到一個踩著滑板的男生出現在街的另一頭,同樣他的方向一轉,拐進了剛才桃井轉身進入的路口。
提供戶外運動的場所就在附近。
掌握了大概地點的最鶴生鬆了口氣,不再那麼急迫地想要追上桃井五月。
同時她重新組織好語言,對正在和把自己擠開的木兔光太郎掐架的黑尾鐵朗喊了一聲:“黑尾前輩。”
兩個人登時停下動作,替他們感到丟人的夜久衛輔歎了口氣。
對男生之間小動作司空見慣的最鶴生神態自若地接著道:“是這樣的前輩。我朋友最近狀態不太對,我剛才一路跟著她跑到這裡之後,大概猜到她要去的地方是附近的籃球場。
“雖然用惡意揣度彆人不好,但我很不放心她自己去那種……可能很雜亂的地方。萬一她被欺負了我一個人也幫不上忙,所以能不能麻煩您陪我一下?
“作為交換我可以答應您一個條件,或者我之後照保鏢或者安保人員的雇傭價格按時薪結算可以嗎?”
最鶴生的語速不算快,黑尾鐵朗也不傻,很快理清現狀。他向來自詡待人熱忱,即使剛才用腳刹車對他的運動鞋造成了不可逆的傷害,但他不打算接受對方“時薪結算”的提議。
可什麼都不要也不好吧?這位清瀨同學看起來也不是喜歡平白占彆人便宜的類型……
黑尾鐵朗兩秒腦內風暴後決定“有償”答應這個請求,而正當他想說“等事情結束後你答應我一個要求吧”的時候,木兔光太郎再一次站了出來!
他雙目濕潤,雙手抓住最鶴生的肩膀,頗為感慨地高呼:
“清瀨你真是個好人啊!
“這種時候就不要談什麼錢什麼要求了!前輩一定幫你!”
被搶了風頭的黑尾鐵朗無語凝噎,然後果然如他所料,“不喜歡平白占人便宜”的清瀨最鶴生果然很死心眼地拒絕了木兔光太郎的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