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手怎麼這麼涼啊?”
宮侑的掌心很燙, 最鶴生費了點力氣,剛抽出小半截手指就又被他握緊。
這次的力度是猛地揮舞手臂也沒法掙開的。
宮侑的確是在場的人中與她最熟悉的。
但哪怕是岩泉一,小學三年級後也再沒牽過她的手。
因為男女有彆, 因為他們都長大了。
“放開。”
最鶴生晃了晃自己的手臂,她不想讓彆人產生莫名其妙的誤會。
“不放——不然你咬我?”宮侑哼哼兩聲, 說話間直接把最鶴生的手放進了自己外套的口袋裡。
最鶴生被嚇了一跳, 然而還沒等她向後蹦出去, 宮侑就跟拉著風箏的線那樣把她給穩了回來。
佐久早皺著眉——他的眉心本就很少舒展過,而從宮侑出現後就更加緊鎖了。
剛打完一場訓練賽, 他不可能不認識對麵威風堂堂的雙胞胎。
佐久早深深地吸了口氣, 看向最鶴生問:“你熟人?”
“誒, 清瀨原來和宮也認識啊。”木兔光太郎感歎,“清瀨認識的人好多啊。”
“……也還行吧哈哈哈。”
最鶴生乾笑兩聲。
老實說她也不知道該怎麼向彆人解釋自己和宮侑的關係。
幼馴染說不上。
但比起陌生人,他們之間也有不少回憶——至少最鶴生對宮侑是有的。
她其實有隱約猜到, 很多小時候的事情宮侑記得並不清楚。
真正和她擁有許多共同回憶的人應該是宮治。
長大的宮侑雖然看起來比小學那會兒成熟了不少, 但這都隻是表象。
這個身高已經突破了一米八的男孩, 多數時候是不樂意讓她如願的。
他拒絕鬆開她的手。
這點最鶴生當然也猜到了。
委實說對於宮侑的頑劣, 她總有種“放棄吧等死吧彆掙紮了”的無力感。
這種感覺是在與及川徹相處時不曾出現過的。
清瀨最鶴生的前十五年,至少有八分之一的時間在和及川徹唱反調。
及川徹尚且會因為她某天和岩泉一一起跑去仙台城東邊的小吃店, 沒有帶上他而鬨脾氣。
所以同理, 要是和宮治一起追憶往昔, 宮侑或許也會感到“自己被排除在外了”的不適。
可照顧到宮侑的情緒後, 最鶴生有時候也會感到鬱悶。
她並不能將宮侑當做常規的“熟人”。
因為宮侑很多事情都不記得了吧?
除了知道她的名字, 知道他們認識之外, 他們幾乎和陌生人沒什麼區彆。
麵對及川徹她可以暢所欲言還可以物理重拳出擊。
可換作宮侑……換作他的話,她就必須得在每次說話做事之前,好好考量該怎麼拿捏他們之間的尺度了。
平心而論, 如果上次和她搶尼拉的人是及川徹,這事翻篇後她基本不會再想起。
但宮侑不是及川徹。
她沒辦法對他的所作所為不記仇,卻也沒辦法跟他乾脆地斷絕關係老死不相往來。
他們一起度過了好幾個暑假。
她記得宮侑讓她踩在他的肩膀上,好讓她能把換下的乳牙扔到房頂上,據說這樣長出的恒牙就會變得又整齊又漂亮。
她也記得他們一起去有野川,宮侑和宮治一左一右地拉著她的手,帶她在河灘上踩水玩。
看在以前曾經那麼要好的份上,她是不該記仇的。
看在從小認識的份上,宮侑來抓她的手的時候,其實應當做到像在被小岩拉著手回家時那樣坦然。
可是不行啊。
哪怕理性一直在說服她“其實可以向對待及川徹那樣對待宮侑”,感性也仍在尖叫著發出“請與陌生男性保持一點二米以上安全距離!”的警告。
越是思考,最鶴生就越是感覺,與宮侑這兩個字相關的一切問題都這麼地令她為難。
無論如何都會感到彆扭。
那既然如此,乾脆放棄思考豈不是更好?
逃避可恥,但她也確實不知道該怎麼麵對這個人了。迄今為止積累下來的經驗與見識,尚不足以應對這隻金毛狐狸。
於是義無反顧地,最鶴生將自己置入了全然被動的處境。
她垂下手,像順從又像是放棄。
好在被動也不一定都是壞事。
因為在最鶴生對宮侑自暴自棄地說出“十一點前請放開我,我還要去彆的地方”之後,宮侑反倒甩開了她的手。
他的目光牢牢地釘在她白白淨淨的臉上。
應該是冷的,最鶴生的臉色比平時更白,淺色的嘴唇泛著些許紫色。
她的手被他攥在掌心裡,冰冷柔軟的觸感稍有回溫,麵上卻依然看不出任何動容。
宮侑忽然想,清瀨最鶴生這輩子的心腸說不定是塊石頭做的。
如果之前他們的對話隻有一部分落進他的耳中,宮侑大概會以為清瀨最鶴生什麼都不在乎。不在乎自己**地站在風裡,也不在乎他分給她的這點溫度。
可要是她真的什麼都不在乎,倒也好。
偏偏她說自己要回去,冒著這麼大的雨也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