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久早嫌棄地看著被無數鞋底親吻過的室內體育館地板,哪怕梟穀的二傳說它前段時間才打過蠟,昨天下午才被拖過兩三遍,現在看起來是如此地光可鑒人——佐久早也不太想整個人都撲騰上去像條砧板上的魚那樣奮力地……扭動。
但“想不想”和“做不做”是兩回事。
縱使心中萬分嫌棄,佐久早聖臣也還是趴到了地上,啪嗒啪嗒地撲騰起來。
比起臟,他更討厭輸。
繞場魚躍一周後他們休息了五分鐘,剛才的贏家稻荷崎已經投身進入了下一場練習賽。
單數隊伍參加集訓的好處就在這裡,對決期間總有一支隊伍可以停下來複盤以及做整理運動。
球擊打在地上的聲音,膠質的鞋底與地板摩擦的聲音,裁判的哨聲,球場上的高喝,贏下一球之後的擊掌鼓勵。
吵死了。
佐久早聖臣臉上泛起微小的笑意。
接著他又聽到一個女孩子的聲音:“還需要用毛巾嗎?不需要的話我拿走了哦。”
輕柔得像雲朵,像不生氣時的最鶴生。
不過音駒沒有被邀請,她應該不會出現在這裡。
“小臣你看到了嗎?”古森元也湊到他身邊。
“看什麼?”
“剛才那個女生,超————可愛的!”古森元也張開手臂,試圖將她的可愛程度具象化成可以比量出來的實物。
“噢。沒看。”
“那還挺遺憾的。”古森元也以一種“你虧大了”的篤定語氣道,“就是不知道她是哪個學校的經理……”
“看她身上穿的運動服是哪所學校的不就好了?”沉默了幾秒鐘,佐久早接話了。
“問題就在這裡啊。”古森元也撓撓頭,“她全身上下都沒有隊標,好像不是這次受邀學校的人。”
蒸好的米飯升騰著白茫茫的熱氣,然而揭開鍋蓋的姑娘卻絲毫沒有被這滾滾熱浪嚇退,她迎難而上,擼起袖子揮舞著木質的飯勺,伸手下去將每一粒黏在鍋底的米飯給翻了上來。
白飯被攪得鬆散之後全部被盛了出來,它們被輕輕攤開放在一個鋪好紗布的扁竹筐上,加速降溫。
等不那麼燙手的時候,就又會有人將這筐米飯抬到旁邊的長桌上。
五六個姑娘圍在這張長桌邊,每人麵前都放著一盤海苔、鹽漬梅子、三文魚肉鬆、或者彆的什麼方便包入飯團裡的東西。
她們的動作整齊劃一,纖細的手指團一團握一握就能做出一個漂亮的三角形飯團,活像雇傭未成年女工勞作的黑工廠生產流水線。
“就差最後十個啦,大家加油哦。”
“還剩了這麼多海苔怎麼辦?”
“啊,我這裡也還有很多美乃滋。”
“梅子和肉鬆還有剩嗎?”
“梅子用完了。肉鬆還有半碗。”
“那就把海苔切碎和美乃滋還有肉鬆攪在一起,讓男生自己選要不要蘸料。”
“集訓集訓,男生集訓我們女生也要集訓。”
飯團貿易交割結束後,梟穀的經理之一,雀田薫癱倒在椅背上。
“是啊。自從我進社團後家政課再也沒被老師批評過。”
生川的經理同樣感慨萬分。
“一次性做六十人份的飯團這種經曆我再也不想體驗了……”
“確實很地獄……要是今天清瀨不來,我們估計都要死在廚房了——雪繪你不要偷吃啦!”
“哪能啊。”被點到名的最鶴生笑了笑,“我做飯團的速度也沒有你們那麼快。”
“你願意來幫忙就已經很好了。”森然的經理,藤原佐和子感激涕零地牽起她的手,“你都不知道,我們聽說井闥山和稻荷崎居然都沒有經理的時候有多絕望……嗚嗚嗚!”
“我知道我知道。”
她拍了拍藤原佐和子的背。
同是社團經理,最鶴生非常能理解那種忙得恨不得把自己撕成兩半拿去使喚的焦躁。
當那群少年站上賽場鋒芒畢露,她們就必須據守在他們身後,哪怕天塌下來也要說出“沒關係,你們放心去,剩下的交給我就好了”這種話。
而做出如此漂亮鄭重的宣誓,需要付出累斷手還是跑斷腿的代價,那又是另外不足為外人道的事情了。
競技體育——又或者說,這世界上無論哪個領域,能拿出成績才是最容易獲得認可的方式。
而如果沒有成績,那麼能夠幫得上忙的,就隻剩下了“關係”。
前者後者,現在的音駒都沒有。
於是自然也就沒有收到這次集訓的邀請。
音駒在直井學眼中是塊璞玉。
那麼梟穀森然生川井闥山稻荷崎的隊員,他們在各自的教練和監督心裡,又何嘗不是需要精心琢磨的華彩?
並非不能與“弱隊”比賽,但在這種大賽將近的當口,也確實不會有人願意將時間消磨在他們身上。
所以到最後,反倒是最鶴生這個做經理的,因為後勤人手不足而被請了過來。
雖說按照她對於現在一二年級貓崽子們的了解,那群人肯定不會因為這點小事消沉,但估計也不會平靜到哪去。
想想吧,這種豪強雲集的合宿,他們隻請了你所在球隊的經理,而作為球員的你隻能呆在自己學校做著最普通的練習。
發起本次集訓的梟穀監督,曾經還在音駒前任教練貓又老師的手下學習過,他無意扇音駒的耳光,所以會造成眼下的狀況,也隻能是現在的音駒自己不爭氣的結果。
好幾年沒摸到過全國大賽門檻的他們,拿什麼和各都道府縣的出線隊伍叫板?
“山本。外麵在下雨,你要去哪裡?”夜久衛輔出聲叫住他。
“……我出去散散心。”
“回來,坐下。”黑尾鐵朗說。
“黑尾前輩,我——我靜不下來……”
“啊,你以為隻有你一個人不爽嗎?”黑尾鐵朗抬眼看向他,“與其跑出去淋雨增加自己生病感冒的可能性,不如好好記住現在這種‘總有一天老子要把你們全部’的心情。”
他扯起嘴角,對山本、對研磨、對在場的每一個人,包括他自己,說:“這也是排球的一部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