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衛生組織將疼痛由輕到重,分成了從O到IV的四個等級。
最高級彆的劇痛通常會伴隨血壓脈搏的變化,搞不好的話甚至可能致死。
然而高度的羞恥感,同樣會使得血壓上升心跳加速。
可為什麼就沒人來給羞恥感分級???
怎麼?
瞧不起羞恥感嗎?!
宮侑不自覺地咬緊牙關,用力到他甚至感覺自己的牙齒往柔軟牙齦裡陷入了一點。
角名倫太郎舉起手機,按下快門。
要不是日本的手機拍攝不能完全靜音,他肯定會站得更近一點,以便拍到宮侑那張失魂又落魄的臉。
稻荷崎的二傳這種“上場迅捷凶猛,下場飛速萎靡”的狀態已經持續了兩天。
而當人們得知這位二傳的名字居然叫宮侑之後,又不得不在憂心之餘感到了非同一般的反常。
——因為那可是宮侑啊。
比任何人都要努力,比任何人都要刻薄,比任何人都厭惡無能,甚至會罵自己的親弟弟宮治“你這垃圾”的——宮侑。
“這樣的人居然也會有狀態那麼差的時候啊。”木葉秋紀一邊將水遞給自家王牌,一邊八卦道,“我還以為那對雙胞胎會更加機器人一點。”
“機器人?”
貓頭鷹直起他的脖子,幅度誇張地歪了歪腦袋,“你、好、我是、瓦力——這樣的?”
“不,我想木葉前輩的意思應該是,他以為宮雙子會把在賽場上的行事風格延續到場外。”赤葦京治為日本人充當起日語翻譯。
“對對,就是這個意思。”木葉秋紀點點頭。
“賽場上的行事風格?宮侑和宮治?”木兔光太郎老神在在地摸了摸下巴,作了不到三秒鐘的沉思狀便果斷放棄了思考,神情茫然道,“所以是什麼呀?”
即使已經努力克製了自己的期待,自家王牌天然到脫線的事實還是讓赤葦京治幾不可察地歎了口氣:
“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力求精密與完美,做到了就皆大歡喜,做不到就直接塞進廢品回收站裡……大概就是這種感覺吧。”
對自己對他人都是。
不過這種嚴苛的特質,在宮治身上不太能體現出來。
因為宮治要做的往往隻有將自己的實力原原本本地發揮出來。
可放在身為二傳手的宮侑身上就能清晰體現出來了。
畢竟,真的很少會有二傳能像宮侑那樣,為了傳出能讓自家攻手感到最好打的球而放棄所有偷懶的舉措。
也真的很少有二傳會像宮侑那樣,直接向自家攻手發出“明明我都傳出那麼好球了,為什麼你還不能拿到更多的分呢”的質問。
宮侑的可怕,是能從各個方麵觀察到的。
但事實上,許多人對他的敬佩,也是在這些不得不去觀察的觀察中所得到的。
“老實說,光是產生‘世界上存在[天才]這種怪物,而且還要與這種怪物同台競技’這個認知,其實就已經能打擊到很多人對某樣事物的積極性了。”
赤葦京治說這話的時候,雙手拽著掛在脖子上的毛巾兩頭以製造壓感。
二傳不是在抬頭往上看球,就是在抬頭往上看球的路上。仰了大半天的脖子需要舒緩按摩。
“喂喂喂!”木兔光太郎警覺地坐直身子,“赤葦!你怎麼突然說起這麼喪氣的話了!”
“不,隻是在陳述事實罷了。”赤葦京治笑了笑,“而且我也不是會被這種認知打擊到的人。”
也不能被打擊到。
因為他們梟穀內部還有一個從某種層麵上來說,比任何對手都要麻煩的角色。
而這個麻煩的角色聽到他如是說,便天真地放下心來:“那就好!不過赤葦你真的有煩惱要來找我說哦!好歹我也是梟穀的ACE啊哈哈哈哈!!!”
ACE這個詞在絕大多數時候都能讓木兔光太郎的情緒高漲起來。
眼下也不例外。
他的笑聲回蕩在體育館的一角,直到井闥山的佐久早從麵前走過才停下。
“喲!臣臣!”
木兔光太郎一麵朝他揮手,一麵毫無負擔地喊出了這個恥度相當之高的昵稱。
赤葦京治和木葉秋紀忍不住地想要捂住臉替自家王牌尷尬。而當事人佐久早聖臣則露出仿佛是受了內傷那樣隱痛扭曲的神色,瞪了過來。
可惜木兔光太郎的十六年裡,多數時間都在靠野性的直覺過活,對其目光中裹挾的凶惡渾然不覺。
他雙手叉腰,關切道:“臣臣啊,你們是不是今天下午就回井闥山了?”
比起從關西遠道而來的稻荷崎,井闥山就在千代田線上,從集訓地坐電車回去也就半小時左右。
“嗯。”
雖然佐久早聖臣一副並不想搭理他的樣子,卻還是給出了回應。
他把運動服的拉鏈拉到最上麵,閉合的金屬製品將柔軟的布料支撐起來,剛好可以蓋住他的下巴。
“誒……還想問你要是有空的話要不要一起和我們起去看望清瀨呢。”
木兔光太郎嘟噥著。
佐久早眨了眨眼。
那天清瀨最鶴生被宮侑帶走之後沒過多久,佐久早就從其他人口中聽到了這位來自外校的漂亮經理,因為感冒發熱被送到了醫務室。
可那時已經開始晚訓了。
等一小時的基礎體能訓練和整理放鬆以及最後的清掃結束,清瀨最鶴生已經被她哥哥接走了。
而今天是集訓最後一天。
時間足夠寬裕,也不是不行。
“我有空,可以跟你們一起去。”
“——那個佐久早那麼說了哦。”宮治對著空氣,但話鋒卻是指向宮侑的。
宮治是第一個,也是目前為止唯一一個知道發生了什麼的人。
這個“發生了什麼”說的自然不是最鶴生發燒了的事。
而是他的胞兄宮侑身上產生的變化。
平心而論,宮治認為宮侑的戀愛,或者說他對戀愛的看法和將會采取的行動,應該更加直接粗暴——一旦意識到喜歡就會立刻衝上去告白,不管合不合適,總之先在一起再說——這才是宮侑的作風。
而他一直沒有女朋友的原因也僅是因為看不上彆人,也並非完完全全的不想談戀愛。
可宮侑光是意識到“清瀨最鶴生這個人的存在對自己而言還挺特彆”都花了幾個月的時間。
在宮侑並非阿根廷樹懶的前提下,他雖然非常的自我中心,但也不至於遲鈍到連自己喜歡不喜歡一個人都發現不了。
那麼問題出在哪裡?
宮治開始思考。
然而思考這種問題,始終隻能是宮治個人的腦內想象。
他又不是宮侑肚子裡的蛔蟲,怎麼可能真的知道宮侑在想什麼。
於是他踹了一腳宮侑,在對方發火還擊之前問道:“你對最鶴生表白了?”
得到的答案是:
“沒有。”
“我直接問她要不要做我女朋友。”
宮侑理直氣壯的樣子,一度讓宮治失去了言語的能力。
“我還想問你要不要做我兒子呢。”宮治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