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這趟值了(1 / 2)

應長川重傷的消息越傳越真。

越來越多的朝臣開始打探皇帝的動向,甚至於就連盤踞在北方邊境的折柔,也有了活躍的跡象。

他們的耐心快要耗儘了。

月鞘山高千仞,矗立於怡河平原之上,遠遠望去似刀鞘橫放,頗為壯麗。

聆天台建於此山半山腰,站在其中可靜瞰整片平原。

未時,江玉珣帶著一名隨從抵達聆天台。

他沒有去正殿,而是直接被巫覡領到了南側的一座小院中。

剛走近,江玉珣便嗅到了一陣撲鼻花香。

不大的院子裡栽滿了茉莉,身著鉛白色法衣的商憂,正在為它剪枝。

見江玉珣過來,商憂笑著放下手頭的花剪:“江大人來了,有失遠迎。”

伸手不打笑臉人,江玉珣也朝他點頭:“見過少司卜。”

聆天台內滿是珍禽異獸,說話間又有一隻羚羊自叢中走了出來。

江玉珣不由皺眉——怡河附近不適合羚羊生存,它在這裡大概活不了多久。

“江大人不必拘禮,”見江玉珣看羚羊,商憂又隨口道,“若是喜歡的話,將它抱走便好。”說著便要命人來抓。

“不用,”江玉珣輕輕搖頭看向商憂,“司卜大人叫我來聆天台,不會隻是為了這些小事吧?您有什麼話直說便好,不必拐彎抹角。”

江玉珣“持正不阿”的名聲早已傳遍朝野。

他向來和聆天台不對付,若這個時候突然變化態度,反倒會惹人生疑。

不愧是聆天台真正的操控者。

商憂的情緒果然比大司卜穩定許多。

他笑了一下並沒有生氣,反而真的如江玉珣要求的那樣,直白說出了自己的目的:

“我找江大人來是想知道,經曆過昭都大雨、怡河決堤兩件事後,您在百姓中已經樹起威望。如今不利用這威望為自己謀求利益,隻當一個小小侍中豈不是太委屈了?”

終於講重點了!

商憂這麼說,並不全是為了拉攏自己。

他更想借自己的反應,判斷出應長川此時的狀態。

“不當侍中難道來投靠聆天台嗎?”少年的語氣裡,帶著些許厭惡。

聽到這裡,不遠處的兩名巫覡對視一眼。

——皇帝的身體狀況,十有八.九不容樂觀。

二人不屑地想:

江玉珣不過是一個沽名賣直之人,這種人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好名聲”。

無論心裡怎麼想,越到危急關頭,他便越是嘴硬。

要是再一根筋一點,說不定還能做出自.裁殉國的事來呢。

此時,商憂心裡也有了底。

他隨手撚下一瓣茉莉,笑了起來:“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江玉珣抬頭看了看天色:“司卜大人要說的就是這些嗎?我還有些公事沒處理,若沒其他事的話,請恕我先行告退。”

如今賑災才是頭等要務,商憂把自己叫到聆天台來講這些有的沒的,實在是太耽誤時間。

“我想問的已經問完了,”商憂丟掉手裡的茉莉,慢悠悠地開口道,“江大人就沒有什麼想對我說的嗎?”

正欲離開的江玉珣腳步忽然一頓。

此時應長川不在身邊,他身上的debuff並不起效。

按理來說,他大可以閉嘴不惹麻煩。

但此刻,少年卻很想替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百姓問商憂一句話……

“確有一事。”

江玉珣身邊隨從略為緊張地向他看去。

……江大人怎麼還有話要說?我要不要打斷他?

商憂端起茶盞抿了一口:“江大人但說無妨。”

茉莉並非華夏本土花卉,此時剛剛傳入大周不久,一株可值千金。

至於羚羊,更是難得、難養。

這些東西,都是聆天台的簇擁者上供的金銀換來的。

想到這幾日自己在怡河邊的見聞……

江玉珣終於忍不住將那句話問了出來:“我想知道,司卜大人就從來沒有良心不安過嗎?”

守在小院角落的巫覡,瞬間拔出懸在腰間的長劍:“你這是何意?!”

不同於他們,商憂臉上的笑意不落:“司卜乃天幸,聆天台的一切皆是天恩,享受天恩何必不安?”

他的語氣無比理所應當,想來是真心這麼以為的。

氣氛驟然間緊張起來。

江玉珣身邊的隨從立即上前,拔出佩劍將他擋在背後。

“阿九,沒事,”江玉珣無比篤定地說,“他們不敢殺我。”

江玉珣帶的“隨從”,正是被當作人牲賣入江家,後來被他救出,送入玄印監右部受訓的顧野九。

少年天賦極佳,進入玄印監的時間不久,但是已經能夠熟練使用各類傳信工具。

收到少司卜的“邀請”後,眾人商量一番便決定由加入玄印監不久,還未曾露過麵的他,以“隨從”的身份陪江玉珣一起來聆天台。

“是,大人。”顧野九咬牙退了回來,默默攥緊劍柄。

江玉珣要是遇到危險,他定會第一時間出手反擊,並向外發出信號。

商憂隨手拿起花剪,繼續折騰起了身前的茉莉,如閒聊般隨口道:“江大人向來如此自信麼?”

巫覡隨即上前,舉劍把江玉珣團團圍住:“江大人這個時候就不要嘴硬了。”

江玉珣沒有搭理巫覡,他直接越過這幾人看向商憂:“我經官道騎馬來聆天台,無數百姓都看在眼裡。司卜大人動手之前可要想好,屆時該如何向百姓解釋。”

除非他們不再假裝仁義寬厚,不然絕不敢在這裡殺了自己。

午後的陽光,似碎金自天際灑下。

它們並沒有落地,而是儘數覆在了少年的身上。

說完,江玉珣便直直地朝巫覡走了過去。

見少司卜沒有說話。

那巫覡愣了一下,竟然真把去門口的路讓了出來。

走到門口,江玉珣突然停了下來。

他轉身看向商憂,笑著說道:“既然司卜大人真心認為,自己的一切皆是天幸,那不如等等看,未來玄天是否還會再偏心於您。”

說完,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裡。

半晌後。

站在小院正中央的商憂,忽然再次拿起花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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