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等他反應過來莊嶽說的究竟是什麼,便見對方了然道:“我知道了!你去陛下那裡了?”
江玉珣明明是去做正事的,但被莊嶽這樣一問,竟然莫名心虛起來。
他本想否認,可意識到對方嗅出了龍涎香後,隻好點頭說:“是。”
“對嘛,這樣就對了!”莊嶽立刻讚許地朝少年看去,“以後閒來有空,多去陛下那裡走動走動。為官之道,不過如此嘛!”
說著終於輕拍著少年的肩,一邊誇獎他,一邊把他送出了門外。
……直到走遠,江玉珣仍能感受到莊嶽落在自己身上的欣慰目光。
可想起自己身上的debuff,他總覺得有些心虛。
自己這張嘴,還是不要去禦前走動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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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堤款的下落一天沒查清楚,朝堂便一天不會平靜。
雖然知道京兆尹背後的人,近期必定會有動作,但江玉珣也沒想到,他竟來得這麼快。
當晚,子時。
熟睡中的江玉珣是被一陣喧鬨聲吵醒的。
……外麵這是怎麼了。
少年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起身披上衣服,推開窗向外看去。
下一秒便見到,行宮內無數禁軍正手持武器,朝東北方聚集而去。
喧鬨聲便是從那裡傳來的!
江玉珣瞬間清醒過來。
東北方……那不正是關押京兆尹的地方嗎?
顧不得那麼多,他立刻拿起輕劍,隨禁軍一道向行宮東北而去。
“京兆尹那裡出事了嗎?”他一邊走一邊向身旁的禁軍問。
“回江大人,方才有人想要暗殺京兆尹!”
“暗殺……”
江玉珣瞬間明白過來。
大周法.律極其嚴苛,無論是受.賄還是行.賄的官.員,都隻有死路一條。
橫豎都是死,京兆尹背後的人便打算硬碰硬,趕在他將自己招出來之前,先動手將其除掉——這樣或許還有生路。
說話間幾人已到達關押人的襄台殿門前。
“大人,您就先在這裡等候吧。”禁軍把江玉珣攔了下來。
見此情形,江玉珣也並不固執,他立刻應許下來:“好。”
仙遊宮不比昭都皇宮,這裡原本隻是個避暑之地。
修建的時候隻管怎麼奢華怎麼來,其他的都沒有考慮太多。
少年將視線向不遠處落去。
仙遊宮依山而建,被一片茂密森林環抱。
這裡風景固然優美,但也有很大的安全隱患。
想來今日暗殺京兆尹的人,就是從森林中進宮的。
……也不知道裡麵怎麼樣了。
江玉珣不由攥緊了手心。
這一次,他沒有等待太久。
不過半盞茶的工夫過,京兆尹便已被押出了襄台殿,一起被丟出來的,還有十幾具屍體。
乍一眼看去,這些屍體裡有一半未負致命傷。
他們似乎是服毒而死的。
襄台殿的動靜實在太大,此刻不止江玉珣,最近常駐於行宮裡的官.員都趕了過來。
禁軍手中的火把點亮了襄台殿外的空地,一時間熱鬨非凡。
“跪下!”玄印監將被折磨得渾身血汙、沒有一塊好肉的京兆尹押下。
還未緩過神來的他,竟直接癱倒在了地上。
正在此時,身著玄衣的天子,也不疾不徐地從仙遊宮的另一頭走了過來,停在了江玉珣身後不遠處。
“京兆尹大人,你指望的人似乎不想保你了。”他隨口道。
癱在地上的人艱難地抬起頭……皇帝這是何意?
說話間,玄印監再次出現,這一回他們還帶著男女老少二十幾人。
這些人個個抖若篩糠、淚流滿麵,嘴裡還不斷地念叨著什麼。
江玉珣聽了幾句,便明白過來。
——京兆尹之所以一直不招,是因為有人以他家人的性命威脅。
可誰知對方擔心他家人知情,竟直接選擇了斬草除根。
隻可惜刺客終究來晚一步。
早有準備的玄印監,已在京兆尹府邸中等著了。
應長川好整以暇地看了過去:“京兆尹大人還不願說?”
癱在地上的人不住地發起抖來。
他臉色蒼白,上下牙齒不斷磕絆,連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見此情形,不遠處的百官也隨之噤聲。
不知抖了多久,京兆尹終於瞪圓眼睛,猛地深吸一口氣,咬著牙顫聲說:“是丞相!修,修河堤的錢我全都給了他——”
“陛下您,您可以把他押來審他!臣……臣所言皆真!”
果不其然。
他說出了一個意料之中的答案。
嘖,丞相整日裝作廉潔奉公的樣子,連官服都隻穿舊的,沒料到背地裡竟貪汙了這麼多。
——雖早就猜出背後人八成是他,但聽到京兆尹的話,江玉珣還是忍不住默默吐槽。
說話間,應長川緩緩抬手,玄印監隨之隱於黑暗。
想來定是去尋丞相了。
待這一切結束,天子終像剛發現圍觀的朝臣一般,略為驚訝地問:“諸愛卿夜裡不休息嗎?”
!!!
“沒有沒有……”
京兆尹的慘狀抬眼可見。
眾人生怕不小心惹了皇帝,淪為下一個他。
聽到應長川這麼說,他們連忙行禮告退。
跟著看了一場好戲的江玉珣,也試圖混入人群之中。
但幾秒後,他便發現——和其他人不同,自己與應長川是同一個方向的!
見狀,少年立刻停在原地,試圖等應長川先過去。
誰知道見他停下,對方竟也不走,反倒略為疑惑地問:“愛卿為何不走,是在想什麼?”
“臣想等陛下先走。”
此刻,江玉珣的視線,仍落在還未被抬走的京兆尹的身上。
被押在地的他,嘴裡還在不斷念叨著丞相的名字。
見此情形,方才的想法又一次出現在了少年的腦海之中。
“……臣在想,丞相的兩袖清風都是裝出來的,真正的兩袖清風,或許隻有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