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1 / 2)

應長川與江玉珣雖然相差六歲多將近七歲。

但是今年還不到三十的他,年紀怎麼說都不算大。

放在現代誰不說一聲年少有為?

見天子麵色有異,江玉珣感慨過後立刻擺手說:“我沒有說你年紀大的意思,陛下千萬不要多想啊!”

殊不知此刻自己表現得越是真誠,便越是氣人。

見應長川微微蹙眉,絲毫沒意識到自己正越描越黑的江玉珣還在補充:“現如今陛下與我們當初在羽陽宮裡相遇時沒有任何區彆……就算年紀上差了幾歲也沒有關係。況且單看身體而言,你可比我好太多了。”

他既是這樣說的也是這樣想的。

並一邊說一邊忍不住忐忑地抬眸看向應長川。

兩人的視線在此刻相對,江玉珣那雙墨黑的眼瞳內滿是真誠之意。

應長川向來不是一個在意年紀的人。

甚至於在戰場上摸爬滾打了十幾年的他,對生老病死看得都比一般人淡。

——凡是人總逃不過這一遭。

當初昭懿太後駕鶴西歸時,應長川心中雖也沉痛,但始終為戰事所牽絆的他更多的卻是理智。

可是現在江玉珣這簡單的幾句話,竟輕而易舉地讓他的心也跟著亂了幾分。

那日聽到江玉珣說“長命百歲”後,應長川的心中忽然生出了些許惶恐。

並非因為他想起了兩人之間的年歲之差,而是因為江玉珣兒L時久病在床的日子。

現如今江玉珣的身體雖然好了許多,但是體質仍比一般人弱……

殿上的紗簾還在隨著風輕輕地搖擺。

應長川的心中那些旖旎的念頭卻已蕩然無存。

這向來是他不願意多想的話題。

早有了牽掛了不舍的他冷不丁地抓住了江玉珣那隻還在輕輕擺動的手,並深深地看向對方眼底:“等過幾日我叫太醫過來,給你再把把脈,開些藥調養一番。”

“啊?”

上一秒還在糾結自己是不是說話過分直白的江玉珣忽然愣在此地。

剛才不是在說應長川的年紀嗎?

怎麼又變成我去養生了。

應長川的思維未免有些太過跳脫。

還沒有轉過彎來的江玉珣疑惑地看向對方:“我最近連傷風感冒都未有過,為什麼要去找太醫?”

這一次,應長川並沒有回答江玉珣的問題,而是突然拉著對方的手站了起來。

他的動作幅度極大,方才被迫坐在應長川腿上的江玉珣起身之後也忍不住握緊了身邊人的手。

夏風順著廊柱的間隙吹起兩人的衣擺。

應長川一邊拉著江玉珣向前走,一邊側身輕吻他的發頂,並隨口說道:“起風了,回去休息吧。”

風?

夏季還沒有過去,空氣中仍有燥熱之意。

尋常人這個時候都想著吹風、避暑,應長川怎麼又故躲

起了風。

……帝王心似海底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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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格外難猜。

-

羽陽宮雖要修,但是絕不能勞民傷財。

圖紙上新規劃出來的皇宮的基本格局,與從前相比較並未有太大的變化。

大周所處的時代本就流行高台建築。

因此大部分建在低地的建築都選擇了原址重建,並按照時下流行的風格做抬高處理。

同時工匠還於皇宮中大量開挖人工引水渠,與地下排水設施。

並且這些設施將受澇較輕的宮殿附近的積水,引到了位於羽陽宮西南角的人工湖中。

在保證居住環境的前提下,最大限度地削減施工量。

甚至於還為皇宮之中增添了新的風景。

從前的羽陽宮窮極奢侈,堪稱藝術傑作。

而如今新修的羽陽宮,又多了許多從科學與實際出發的考量。

擅長工藝與技術的工匠,即將隔著百年時光共同完整這座承載著無數曆史的宮殿。

這座建在昭都城北,並沉寂了三年多時光的宮殿,也再一次熱鬨了起來。

江玉珣和應長川在羽陽宮裡住了一日,接著便乘馬車離開此處,向燕銜湖而去。

……

榆木製成的馬車車廂寬敞而氣派,四角還掛著鈴鐺隨馬匹腳步一道輕搖,生出悅耳的聲響。

此時它正駛過昭都的長街,緩緩駛出城門向著郊野而去。

這駕馬車不但車體寬敞,甚至於就連車壁上都沒有明顯的連接之處,明顯是用一整塊上等的榆木板製成的。

市麵上這樣一架車價值可達千金,但這在如今的昭都並不算罕見。

不但達官貴人們家裡不缺這樣的“豪車”,許多富商也已將它購入府內。

遠遠見到車來,正在城外官道旁玩耍的孩童隻回頭看了它一眼便躲到街角,完全不覺得自己見到了什麼稀奇玩意。

自克寒來的馬匹除了充當戰馬之用外,還有部分流入民間。

不過短短的幾年時間,從前隻能駕得起牛車的百姓已經習慣了良駒滿街的場景。

今日沒有什麼要事要做,馬車行駛的速度也不快。

晃著晃著,江玉珣便靠在車壁上睡了過去。

此刻,馬車外。

“籲——”趕車的玄印監突然拽緊韁繩,讓它停在街邊。

聽到外麵傳來的響動後,車內的江玉珣揉了揉眼睛,末了有些疑惑地將馬車簾撩開一道細縫,並輕聲問:“齊大人,外麵怎麼了?”

“江大人請放心,前方有運棉車路過,需要稍微避讓一下。”

此番天子與江玉珣乃微服而行,一路力求低調。

不但馬車行速緩慢,若遇到有車疾行、負重,他們也會第一時間進行避讓。

在他開口回答的同時,江玉珣就見一匹高大的挽馬拉著板車緩緩駛過官道。

“挽馬”即專門用來運送貨

物的馬種,它身材高大、行動緩慢,耐力與力量皆是一流。

如今棉花已在昭都平原甚至於整個大周推廣開來。

但是久居於仙遊宮的江玉珣暫還沒見過運棉的場景。

他把車簾拉得愈大,好奇地向挽馬的背後看去。

寬大的板車上堆著一座用麻布捆紮成的“棉花山”,它目測有將近兩丈高,上麵還蓋著一張防水的油布。

高大的挽馬走走停停,棉花山也跟著一道輕輕顫動。

好似一朵白雲墜在地上。

坐在江玉珣身邊的應長川隨他一道把視線落在了那架板車上。

江玉珣轉身看了天子一眼,接著輕聲對身邊的人說道:“昭都城郊還有一段河道沒有通航,因此仍有部分棉花需要經過陸路運至工坊內。”

有了火藥作為助力,怡河的修鑿速度比預想的要快很多。

如今怡河上遊河道基本已經疏通、能夠通航,隻剩下遊還有彎曲河道沒有完成截彎取直。

江玉珣說起話來非常謙虛。

他口中所言從另一個角度看便是——如今栽種在昭都兩岸的棉花,大部分已經可以通過河道,運送至建在怡河另一邊的工坊之中。

距離怡河通航的時間又近一步。

挽馬與板車一點一點消失在了官道的儘頭。

齊平沙重新催馬向前而去:“駕!”

如今正是農閒季節。

可是生活在昭都附近村寨之中百姓,卻沒有像往年一樣無事可做。

男人或是在修建寧平倉或是在羽陽宮內做工,女人則到建在怡河河畔的工坊內紡起了紗線。

——像他們這樣的壯勞力,每月都能領到將近兩百個嘉鑄錢。

百姓不愁吃喝且有了錢後,街道兩岸的小商小販也多了起來。

因此馬車雖在逐漸遠離昭都,但是官道兩邊的風景卻並沒有因此蕭瑟半分。

“香瓜!香瓜賤賣了——”

“胡餅來嘗嘗啊!”

小販的叫賣聲穿透木質的馬車車壁,落在江玉珣的耳邊。

每個人都想過更好的生活,在有限的生命裡嘗更多美酒、美食,見更多的美景、美物。

百姓們有了錢後,小商小販也多了起來。

原本貴族專屬的香瓜也不再那麼稀奇,甚至除了吃的以外,還有小販賣起了簪花與繡品。

現如今昭都仍沒有形成專門的“市場”。

眼前的繁榮在自現代而來的江玉珣眼中著實有些不夠看。

但是此刻的他似乎已經透過這些“幼苗”,看到了未來滿是生機的密林。

自遇到挽馬之後,江玉珣便沒有放下車簾。

此刻他忍不住抬眸看了一眼天空。

昨夜昭都下了一晚的雨,早晨天晴後一碧萬頃,天上連半絲白雲都沒有。

此刻,江玉珣忽然又想起了葬在桃延的童海霖,與北地黃沙下的無數英魂。

……假如他們能看到這一切就好了。

-

馬車到達燕銜湖的時候正是午後。

此時正是一天之中太陽最烈的時候,然而生活在燕銜湖邊的孩童,卻沒有趁著這個時候午睡避暑,反倒是三五成群地聚在燕銜湖邊玩水。

大部分兒L童穿著短打,將衣袖高挽起。

甚至還有年紀更小一些的直接赤.裸著在湖水裡玩水、摸魚。

伴隨著“嘩啦”一陣水聲,一個被曬得黝黑的孩童捧起水瓢,朝著不遠處另一人喊道:“——站住!”

話音還沒落下,他便將手裡的水潑了出去把前麵的人淋了個透。

同時又有一少年用衣袖抹去臉上的水痕,並四處張望著問:“方才是誰潑了我?”

見無人回答他的問題,少年索性扶著岸邊的垂柳,朝著周圍人踢起了水來。

不過三兩下,所有人的頭發皆已被湖水打濕。

曬了半天太陽的湖水早變得溫熱。

在這裡玩雖然不會生病,但待久了裸.露外的皮膚卻被太陽曬得黝黑,甚至於發紅、蛻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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