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之間很好分辨,蟲王有一套自己的固定審美,或者說一種莫名的矜持,祂最常用的表情是微笑,要麼就完全麵無表情,這導致祂作為非人的異樣感怎麼都遮掩不住……但祂不太會允許自己露出任何弱勢或是難堪的醜態,從這點看,祂的言行習慣都已經非常接近一個“人”了。或者說,明顯已經被“人”的觀念所影響了。
蟲族會有人這麼鮮明的傾向,會有人這麼細膩的感情嗎?
此前,人們對高級蟲族的普遍認知是,它們一定擁有智慧……但是感情?
白榆不禁有些好奇,蟲王這些類人的表現中究竟有幾分是被西圖影響的。
如果西圖對祂的影響不深,那代表這一切都是祂的自主學習。
不過,想想也不奇怪,畢竟這是一枚被人類的精神力壓製了近百年的王蟲卵……
白榆看著從海中爬出的蟲族。除了體型巨大的海伊魯蟲在稍遠處徘徊之外,還有一些附近海域常見的甲殼類蟲族也受召喚而來,都是些“蝦兵蟹將”,背上背著螺殼,揮舞著巨大的鉗子。外表最可怕的是一隻巨大的蜈蚣形蟲族,重重疊疊的身體像是烏黑的河流。
白榆忽然問道:“你想來一場海灘燒烤嗎?”
蟲王微愣,臉上露出一個古怪的表情。
下一秒,高空中傳來艦隊緊急降落的破空聲。星艦的門打開,幾個機甲兵持著火焰槍和激光炮開始清掃海灘上的蟲群。由於它們過於密集,幾乎一燒就連成一片。
趁蟲王扭頭的間隙,白榆操控著機甲再次向祂逼去。但祂就像是後腦勺長了眼睛似的,圍繞在祂周身的沸騰血色瞬間化作一根根細長的血線,纏上她的手臂和四肢。白榆揮劍的右手一滯,另一手將細長的鏈刃擲出。弧形寒芒在空中一閃,截斷兩根血紅色的線,即使蟲王在預判下做了仰頭的動作,但鼻尖和一側臉頰上還是沁出一條長長的血痕。
此時,機甲的引擎驟然轟鳴,纏在白榆身上的紅線刹那間儘數崩斷,她直直衝向王蟲,刀尖刺向王蟲的胸膛。
祂微微睜大眼……空中血紅的細線頓時暴漲,拉著蟲王的身體迅速後撤,上方的紅線則聚集在一起,如蛇般咬向白榆,但卻阻止不了那道一閃而逝的劍光。
撲哧一聲,劍刃穿透血肉。
祂的眼神有片刻的失焦,伴隨著某種不可思議的情緒,祂直直地望向白榆,視線仿佛透過駕駛艙直接落在白榆冷漠的臉上。
“可惜了,沒有刺中心臟。不過下一次,你可能就沒那麼好運了。”
她說著,被迫收回刀,但眼神還是緊緊盯著墜入海中的人影。
從胸口流淌下來的血染紅了海水。蟲王靜靜地仰視她,那些沸騰的紅色血線如瘋了般爬上他的身體,鑽進他胸口的血洞中,攀上他的臉,將那張蒼白的臉一點點遮蓋住。最後,隻剩下一隻豔紅的眼睛。
直到最後那隻眼睛也被血線完全覆蓋。
一隻在旁窺伺已久的海伊魯蟲趁機撲上岸來,一口將那個被血線纏繞成團的人影吞入
口中,然後以一種異常靈巧的姿態扭頭竄入海水中。
白榆沒有再追。因為她在海裡的速度確實遠遠比不上這些深諳水性的蟲族。她收起鏈刃仔細查看,鏈刃上已經有了許多細小的、不規則的凹口,連她的機甲外殼也有幾處又細又深的切割口。
蟲王的攻擊並非對她毫無威脅。剛才那一刀她不是失手,而是那些纏人的血線妨礙了她的動作。
……這隻是未完全孵化的、“附身”在一個人類軀殼中的蟲族,祂的精神力已經受到極大的壓製,尚且如此棘手。
如果祂真的完成孵化了,等到成熟期的時候,會變成多麼強大的魔鬼?
西圖已經不能指望了。不是他的精神力沒有存在感,他的精神力依舊保持著對“枷鎖”的作用。但他的意誌力太過薄弱,輕易就被蟲王掌控。好在蟲王還是要忌憚“枷鎖”對它的壓製,白榆這邊也不是沒有勝算。
她深深吸了口氣,捏了捏口袋裡的那塊僅剩的材料。
幸好她之前見獵心喜,鑿了一大塊下來放在手裡。
但糟糕的是,這似乎是僅剩的資源了。
憑這點資源,根本熬不起幾次實驗,他們的試錯成本大大降低,稍不注意就又要重頭再來了。
“殿下!”
兩架機甲從星艦上躍下,落在白榆身邊,是切爾西和項南。
白榆回過神來,打開通訊頻道:“我沒事。”
切爾西走到和白榆隻相隔一米的地方,確認她身上沒有明顯的傷痕,這才鬆了口氣,道:“殿下,蟲群已經撤退了。”
“讓觀測部門的人追蹤這次出現過的那幾隻海伊魯蟲。”白榆說道,“如果這點材料不夠,我們可能還得再來一趟。”
“海伊魯蟲?我們捉住了一隻。”項南一指海灘的方向,“剛才我們在圍攻蟲群的時候抓到一隻來不及撤退的,它接受信息的功能好像慢半拍,其他海伊魯蟲都消失了它還在海邊打轉……”
白榆忽然有種奇妙的預感:“你們帶我去看看。”
沙灘邊,軍團的士兵用電樁、激光網製成了一個簡易的漁場,裡麵躺著一隻不斷扭動著身體的海伊魯蟲。
白榆下了機甲,湊近去看,恰好和一雙澄黃色的大眼睛對視。
白榆:“…………”
一人一蟲都在對方眼中看出了無語。
“你們抓錯了。”白榆語氣沉重地說道,“那麼多敵軍,你們就抓到了這一隻友軍。”
切爾西和項南都露出不解的表情。
切爾西:“什麼友軍?”
白榆歎息一聲,走到水邊,說:“這隻海伊魯蟲對我們沒有敵意。”
項南則盯著那隻海伊魯蟲身上沒有完全愈合的傷口看了半天,恍然大悟道:“這不是我們最開始在海裡遇見的那隻嗎?”
“你說被我們……的那隻?”切爾西頓時想起了什麼不好的回憶,狠狠皺眉,望著它發出嫌棄的一聲“咦~”。
項南:“你就是欺負它上不了岸。否則它一定會跳起來咬你一口。”
白榆卻道:“誰說它沒法上岸的?它可以爬上來啊,就是速度慢了點。”
“啊?那它豈不是……”
下一刻,海伊魯蟲一個鹹魚擺尾,衝上岸來撞倒了一個電樁,激光網頓時出現了一個缺口。
就在它轉身想跑的時候……卻發現跑不掉。
白榆不知什麼時候已經上了機甲,輕輕踩住它的尾巴,語氣裡有一種詭異的熱情:“先彆急著走嘛。我還沒謝謝你之前把我帶到這裡來呢。不如,我們再做一段時間的朋友?”
海伊魯蟲:“……”
這下不用擔心材料的問題了。
就算他們手上的用掉了,過一段時間還會有新的。
真是可喜可賀。
切爾西和項南都不覺得白榆逮著一隻蟲薅羊毛的行為有多慘無人道。但他們確實還有正經事要報告。
關於他們軍團內的奸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