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雨晚沒忍住笑出來。
耳邊倏而落下一記沙沙聲，有風刮過肌膚，她把頭擺正，不期然迎麵對上另一架無人機。
四隻螺旋槳快到隻剩殘影，紅綠燈光都亮著，閃著，機體穩穩當當地停在半空，與她麵麵相覷。
發絲被風撩亂，周雨晚抬手挽到耳後，人挺虎的，另一隻手伸出去，想抓住那架無人機。
哪知無人機一閃，即刻飛遠，又忽地從上方落下來，直懟她麵前。
跟她鬨著玩兒似的。
知道商渡正透過遙控器的高清屏幕看她，周雨晚吐了吐舌尖。
懶得再碰它，手收回來，仍是那副懶洋洋的姿態，一手托腮，一手隨性地落在護欄上，有一搭沒一搭地捋著外側小花壇裡的一串紅。
歪頭，越過無人機，把視線遠遠地放到對麵那棟樓。
商渡好像天生自帶吸睛屬性，她不費吹灰之力就找到他。
他也同樣懶慢，兩隻手肘支在護欄上，手裡操縱著帶屏遙控器，察覺她看過來了，便抬眼，直落落地看回來。
隔著挺遠，周雨晚好像都能感受到他目光的侵略性，像一頭蟄伏在草叢中的頂級掠食者——美洲豹。
氣勢不能輸。
周雨晚勾唇，驕傲地揚起下巴，抬手，拇指壓著無名指和尾指，在臉龐得意洋洋地比一個勝利剪刀手。
下一秒，手背翻過來的同時，食指一收，隻剩一根中指對著無人機鏡頭，她的笑也變得虛假輕蔑。
驕矜，狂妄，挑釁意味十足。
這是十七歲的周雨晚。
*
【30min】
距11月4日徹底結束，隻剩半個鐘時，商渡發消息提醒她。
屋內隻剩一盞昏黃的落地燈還亮著，周雨晚剛洗完澡，身上裹一條浴巾，長發烏黑濕亮，軟軟地搭在瘦削的肩上。
她到沙發坐下，翹著腿，一前一後慢悠悠地晃，懶得像隻搖尾巴的貓。
這三天，並非沒有考慮過這件事。
隻是，有些細節，她還需要問問清楚。
一通電話打過去，鈴響三聲，他接聽。
“考慮好了？”他開門見山，直白得讓周雨晚懷疑他在床上是不是也這作風。
“你之前說，如果我住你那兒的話，你不碰我，是吧？”
“嗯。”
“那……”周雨晚停下晃腿的動作，小腿交疊著，白膩肌膚摩擦出細微聲響，“如果是跟你談一天戀愛，普通情侶怎麼做，我們也怎麼做？”
“比如？”
“牽手，擁抱，接吻……”深更半夜，跟個同樣青春荷爾蒙躁動的男生聊這些，周雨晚有點難啟齒，“……上床。”
那邊靜了一
下，她耳尖地聽到一聲不平穩的氣音，恍然意識到——他在笑。
耳根隱隱發燙，周雨晚故作鎮定：“情侶不都這樣？”
他輕哼一聲，語氣一緩下來，配合低沉磁性的嗓，撩得不行：“就不能想點高級的？”
“多高級？”周雨晚挑眉。
商渡這人，她不清楚。
但她深知周牧這個標準的情場浪子，是怎麼泡妹的：
“白天同我聊聊《羊皮卷》的哲學；晚上和我談談弗洛伊德性學說；然後兩人躺一起，看上世紀的經典愛情片；最後以彼此大汗淋漓地抱著，吻著，發出滿足的歎息結束？”
“哇，”他沒個正經地逗她，“你連我們的約會流程都安排好了。”
“才不是！”周雨晚差點跳起來，“我隻是——”
“說了我不碰你。”他打斷她，“你所說的《羊皮卷》、弗洛伊德、三級片，都不會發生。”
“還有……”周雨晚歪倒在沙發上，“我不會談戀愛，不知道怎麼當一個女朋友。”
“說得好像我談過一樣。”
商渡輕飄飄說著，聲音離話筒有點距離，沒一會兒，她在這頭，聽到他那邊的音樂聲。
“Yougotmefeelinglike
Iwaguy
……”
EdSheeran的《Shivers》。
挺騷。
“這首歌結束，剛好到零點。”
商渡說，指尖一下一下輕敲桌麵，不疾，不徐，配合著音樂鼓點從耳朵敲進她心臟。
“儘管你還沒給出確切答複，但以我對你的了解，已經大概能猜出你答案。”
“不過……”
他沉聲，周雨晚敏感地聽出一絲危險，和警告。
“周雨晚，你知道我的，橫行霸道，貪得無厭，為了達成目的，不吝於費時費力、燒錢燒資源。”
“所以，最後一分鐘，你務必認真想清楚。”
還能怎麼想？
她不知道。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歌曲並不長，終究有結束的時候。
“十、九、八……”
他開始倒計時。
她手心沁著汗，有點拿不牢手機。
呼吸漸漸凝住，心臟像被一根細線捆綁，隨他一聲聲倒數，而不斷收緊，懸吊，堵在喉嚨口。
“四、三、二——”
最後一秒，歌詞定格在“back”，她鬆開緊咬的下唇，一鼓作氣：
“商渡，我決定當你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