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果不其然被叫辦公室。
周雨晚習以為常,商渡也是常客。
經保安指認,柯思萌、殷璿、顧紫瓊和趙丞被一一揪出,無一漏網之魚。
一夥人出現在辦公室,又都是學校裡比較出名、長得比較好看的那幾個,很難不引起關注。
訓人的話,王建義已經說膩了,何況這六個人裡,起碼有四個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
至於柯思萌和殷璿,這兩個看著太乖,怎麼都像是被另四個人慫恿的,他實在很難把火撒在她倆身上。
訓到最後,磨得嘴皮子都快冒出火星子,王建義懶得再說,也擔心讓他們做檢討,會像前一天一樣再出亂子。
乾脆一揮手,讓人把那牆弄乾淨,就算了。
商渡早早就聯係了工人過來。
那倆工人大概是上午十點到的。
彼時王建義剛好把六個人放了,一行人再次回到那堵圍牆,看著眼前的一幕,微怔。
知道破窗理論麼?
該理論認為環境中的不良現象如果被放任存在,會誘使人們仿效,甚至變本加厲。
比如,圍牆燒毀後未得到及時翻新,周雨晚在上麵用草灰塗抹出第一個笑臉。
比如,之後有商渡、趙丞、顧紫瓊等人的加入,顏料的塗抹麵積增大至五個平方。
比如……
一夜過去,牆麵始終得不到清理翻新,他們的“作案工具”還遺留在現場,給下一批同案犯創造了強烈的心理暗示。
於是,發酵至今,現在整片圍牆近乎十米長,都是亂七八糟、五花八門的塗鴉。
【Wearethesuperstars[星星]】
【讀書哪有不瘋的!!!】
【一鍵查詢精神狀態】
【歌曲名稱:高中進行曲
歌手:全體高中生
專輯:漫漫人生路
[上一首][暫停][下一首]
[音樂播放進度條][時長15360:00]】
【京大正正正丅】
【哈佛+1+1+1】
……
沒想到工程量驟增,兩個工人相互使一個眼色,正要同商渡溝通。
趙丞先開口:“其實,這也算校園文化的一種,對……吧?”
顧紫瓊附和:“我是覺得挺有意思的。”
柯思萌舉手:“但是王主任讓我們搞乾淨誒。”
殷璿:“難道要保留下來嗎?”
周雨晚胳膊肘往外,碰著商渡的胳膊,“你跟校長不是挺熟?要不你去說說?”
一個兩個的。
商渡右手垂在身側,指尖輕敲兩下褲縫,做著打算,想好了,低眸,恰巧對上周雨晚的澄澈雙眼,認栽:
“行。”
這件事就這麼定下。
時間不早了,
他們幾個穩保送的不太著急。
但在商渡看來,周雨晚這是一連落下兩天進度,催著她趕緊回去上課。
一行人風風火火地來,又風風火火地離開。
事實上,除了當事人,誰都沒細看,誰都沒注意。
在這麵牆上,藏著昭然若揭又小心翼翼的秘密。
在那行熒光粉的“Ilovemyself”下方,還有後來匆匆補上的一行熒光橙字跡
——“AndIloveyoutoo”
*
心思一旦放回學習上,便顯得快樂的時光太過短暫,黎明前的夜晚總是難熬。
日子一天接一天地過。
有商渡出麵,或者說,有他身後的家族做支撐,校長挺好說話,輕易便允了保留那堵塗鴉牆的存在。
但會不定時派人去檢查、清掉一些不合時宜的內容。
12月30日,周四。
因為明晚就開始放元旦小長假,所以元旦晚會改到今晚在操場上舉行。
在此前的兩個晚上,周雨晚坐在教室裡,都隱約能聽到操場那邊傳出的彩排聲。
越是臨近期末,學生愈是心浮氣躁,隨便一點小玩意兒都能被勾去大量注意力。
柯思萌不例外,周雨晚也不例外。
元旦晚會要到晚上七點才開始,要求學生提前一十分鐘到操場排列隊伍。
此時不過傍晚六點,吃過晚餐後,柯思萌就拉上周雨晚,去到校內的小超市,拎起小籃子,打算買些零食飲料,到時邊看表演邊吃喝。
抱有這種想法的人不少,校內小超市已經擠滿了人,熱熱鬨鬨的,像個小型的年貨置辦現場。
柯思萌掃走貨架上最後一包番茄味薯片。
周雨晚兜裡手機震了一下,她摸出手機,查看消息。
S:【晚自習回教室,抽背】
周雨晚翻一白眼,裝沒看到。
緊接著,第一條消息進來:【彆偷懶】
她偏要。
息屏,剛摸著口袋,要把手機丟進去,第二條消息就來了:【裝看不見?】
……
這家夥有千裡眼是吧?
“怎麼好像一直是我在拿吃的,晚晚,你挑點吧。”柯思萌滿眼期待地看著她。
周雨晚食指在手機殼後輕敲兩記,歎一口氣,邊回他“知道了”,邊同柯思萌說:
“我可能沒法兒陪你去看表演了。”
她愕然:“為什麼?”
周雨晚“哢”一下給手機落了鎖,懶懨懨的:
“因為有個狗東西不做人,催我回去好好學習。”
出於之前種種事跡,讓她對商渡積攢下不少好感,柯思萌幫他說話:
“可是,這樣不僅你不能看表演,商渡也不能看了呀。雖然管你管得挺嚴,但那也是為了你好嘛……說不定,最後他真能帶你考上G大呢?”
“
他要能帶我考上G大……”周雨晚想象了下,自己都忍不住要笑,“那他在我這兒,堪比無所不能的神。”
“嗯……悄悄告訴你。”柯思萌偏頭湊她跟前,壓低了聲說,“他要能帶你上G大,在我這兒也是無所不能的神。”
周雨晚細品了一下,豁然開朗:“我要能考上G大,我不也挺牛?”
柯思萌想了下,重重點頭,“對!你要能考上,你在我這兒,也是無所不能的神!”
封神之路,任重道遠。
同柯思萌告彆後,周雨晚逆著洶湧人潮,趕往燈火闌珊的高二教學樓。
彼時,天色已暗,路燈昏黃,人人熙來攘往,行色匆匆。
教學樓卻近乎一座孤寂的空城。
而商渡在等她。
在16班的教室,就坐在她座位。
挺悠哉,靠著椅背,翹著一郎腿,桌上攤著她的課堂小測,右手百無聊賴地轉著她的水筆。
長指骨節分明,被黑殼的水筆襯得白皙好看,像手模。
聽到腳步聲,不用回頭,便猜出是她,開口就催她過去做題。
周雨晚繞過他所在那桌,到他對麵,伸腳勾出一張椅子,長腿一抬,反身跨坐在椅子上,“你真不去看表演?”
“缺這一場表演?”
他是真不感興趣,沒管她的小情緒,指尖抵著試題一轉,半點緩衝都沒有,簡單粗暴地進入正題。
周雨晚聽著,偶爾會走神,手機在兜裡,隔二差五震動一下,彈出“叮咚”一聲。
“手機拿出來。”商渡右手仍在紙上打草稿,推答案,左手朝她攤開。
見她沒反應,眼睛這才從一步步計算步驟中挪開,落到對麵,落在她身上。
她百無聊賴地搓撚紙張邊角,右肘撐在桌上,支著頭,垂著眼,卷翹睫毛的陰影覆在眼下,像在看他算題,又像在神遊。
今晚元旦彙演正式開始,聲響動靜遠比彩排來得盛大轟動。
他們坐在這兒,甚至能感受到那邊音樂的節奏律動。
心浮氣躁。
“想玩?”他是懂她的,知道她打小就容易注意力不集中——至少,在學習這件事上,她確實如此。
“嗯。”她點頭,“複習真的好無聊,明明是學過的內容,明明感覺自己已經學會了,可為什麼每次做題,不是這裡錯了,就是那裡錯了?我感覺腦子亂糟糟的。”
“再撐一撐。”商渡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