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青雲日子很不好過。
從突然被警方請到公安局,到酒店服務員認人,再到下拘捕令,趙青雲整個人如墜霧裡,感覺被一張巨大的網困住,無法逃脫。
一開始,警方詢問他是否認識翁萍芳、與她是什麼關係時,他不承認與翁萍芳有不正當男女關係,堅稱隻是因為左岸咖啡廳在省委大院附近,所以自己會時不時去坐坐,偶爾和翁萍芳聊幾句天,和她的關係隻是普通顧客與服務員的關係。
哪怕天然居酒店的服務員集體指認他就是每次與翁萍芳約會的男人,趙青雲依然矢口否認,說她們認錯了人,反過來責怪警方有意引導、汙人清白。
直到許嵩嶺將一張現場照片拍在他麵前,大喝一聲:“死者體內存留著男人的jing液,省廳刑事技術中心有最先進的DNA指紋檢測設備,隻要三天就能出對比結果。你是現在承認,還是等三天之後的結果出來再認?"
審訊室冰冷而嚴肅,牆上“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八個大字帶著濃重的威壓,趙青雲低頭看著照片裡麵色發青、生氣全無的翁萍芳,懊悔與痛苦令他雙手捧住額頭,低下了一直高昂的頭。
“是,是我,翁萍芳的情人是我。”
說完這一句,他猛地放下手,抬起頭提高音量說:"人不是我殺的!我沒有殺人!我和她見麵之後洗個澡就離開了酒店,她那個時候還好好的。你們要是不信,可以問車牌為湘A544的出租車司機,我打他的車過來,交了二十塊錢定金讓他準時十一點來接。"
趙青雲行事謹慎,與翁萍芳交往了這麼長時間,就連枕邊人魏美華都沒看出半分端倪。租房、買房都會留下痕跡,趙青雲覺得酒店最合適。偶爾見一見,連錢都花不了幾個。
他來酒店與情人約會從不動用單位配的小車。天然居酒店與市區相距比較遠,他一般臨時找出租車,免得被人盯上。
發現屍體的時候是1月12日上午九點,經法醫推測,翁萍芳死亡時間應該是在1月11日晚上十點到十二點。趙青雲說他十一點左右離開,雖然有司機證明,但卻不能成為有效的不在場證明。
如果沒有新線索出現,趙青雲將會是殺人案的最大嫌疑人。趙青雲知道情況不妙,心情蕩到了穀底。
魏美華見到趙青雲的時候,他雖然衣著整齊,但整個人的精氣神仿佛全部被抽掉,
一雙漂亮的鳳眼四周也起了密密的細紋,看上去一下子老了十歲。
魏美華一雙手死死地捏著手包,指節開始泛白依然沒有放手。兩人對視一眼,趙青雲移開視線,沉默不語。魏美華緊咬嘴唇,直到口腔裡傳來一陣血腥味才鬆開唇,啞著聲音問:"為什麼?"
趙青雲的目光一直無意識地停留在魏美華的手包之上,聽到魏美華的問題,他閉了閉眼,半天才回了一句:"對不起。"
魏美華的聲音裡滿是壓抑的憤怒:"對不起?對不起有什麼用!我們結婚這麼多年,你能夠站到現在這個高度,我們家幫了你多少,你心裡沒數嗎?我為你生兒育女、操持家務,就換來你一句對不起?!"
趙青雲猛地抬頭,因為煩躁而口氣變得生硬起來:“我不否認你為這個家庭付出很多,但是,難道我就沒有付出嗎?我們是一家人,我好、我好、大家才能都好。現在我莫名其妙地背上人命官司,這個時候你還要來責問我,有意義嗎?"
魏美華聽他依然這麼強勢,不由得心頭火起:“不責問你,難道要我自我反省嗎?是我沒有儘到一個妻子的責任,所以才讓你到外麵去找野女人!一個農村來的服務員、我們建機廠普通業務員的老婆,你這口味可真不挑。"
趙青雲見老婆抓不住重點,一直在糾結自己出軌的事,半點不關心殺人案,不由得心裡焦燥起來——這個女人到底有沒有腦子?人命關天,現在他的性命都快保不住了,還扯什麼找野女人、口味太差!
趙青雲深吸了一口氣,伸手揉了揉眉心,努力讓自己的聲音溫和下來。
"這件事的確是我的錯,和你沒有關係。你是個好母親、好妻子,儘到了所有的家庭責任。我一時行差走錯,被那女人勾引沒有把握住,非常抱歉。現在我被卷進這樁殺人案,不知道是誰在後麵搗鬼,要陷我於不義。"
魏美華的理智終於回籠。哦,對,作風問題最多就是降級處理、被單位批評教育,但殺人償命啊,一旦罪名落實了,全家遭殃,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不能讓趙青雲擔上殺人罪名。
"這回事情鬨得有點大,因為我的作風問題可能會影響仕途。我已經和爸打過電話,讓他和省委領導溝通一下,看能不能隻給個黨內處分,儘量保住現在的位置。"
/>魏美華冷笑一聲:“你做夢呢。你是從省委直接被警察帶走的,單位影響很惡劣,背後不知道多少人在說閒話,謠言已經傳得滿天飛。阮溫倫盯秘書長的位置盯了那麼久,這回遇到你落難恨不得伸出腳踩幾下,現在他正在到處活動。你還想保住現在的位置?能夠不被開除就算是好運氣!"
趙青雲長歎一聲:“算了,現在最要緊的是洗刷殺人罪名。不知道是哪一個算計,把人殺了再陷害我。我現在出不去,沒辦法查,你幫幫我。"
知道丈夫出軌,魏美華恨得牙癢癢,想打他、罵他,但在審訊室看到他現在兩登生出白發、鳳眼黯淡、言語間充滿懇求,不知道為什麼又心軟了下來。
"人真不是你殺的?"
“當然!我們認識這麼長時間,難道不了解我嗎?如果要擺脫這個女人,我有一百種辦法,何必親自動手殺人?"
魏美華沉默不語。趙青雲這個人行事謹慎,步步為營,找個情人都要跑到幾十公裡之外的酒店約會,從不在外過夜,十分愛惜自己的羽毛,的確不可能如此魯莽衝動。
“那……你覺得是誰害你?”
“不是翁萍芳的愛人,就是我的政敵。奪妻之恨,魏國慶可能會這麼做,既殺了出軌妻子以泄心頭之恨,又把臟水潑到我頭上、讓我當了替罪羊,一箭雙雕。阮溫倫也有可能,不知道他從哪裡查到我有了情人,故意設計圈套讓我鑽。"
“魏國慶?不可能吧。他是我們建機廠的業務員,老實巴交的一個男人,平時跑業務倒是勤快,但在飯桌上敬酒連句吉利話都說不全,要不是有個好酒量,恐怕拿不下幾個單子。我和他在單位見過幾次,他總是笑眯眯的,對誰都和和氣氣,從不和人爭執。"
"不是他就是阮溫倫,這個狗東西是個笑麵虎,當著麵對我熱情周到,背地裡卻恨不得把我踩死。發現我有情人了他不舉報卻趁機殺人陷害,這是想直接置我於死地啊!"
魏美華聽到這裡,一個頭兩個大。
要是說打麻將、買包包、買衣服,她主意挺多。怎麼拆張、如何吃牌,怎樣胡牌,她拿手。什麼顏色、款式的包包配什麼樣的衣服,逛街時怎麼穿搭,出席會議時怎樣既莊重又優雅……這些她拿手得很、樂此不疲。
可是查
案?她哪裡懂!
"那,我和我爸說說,讓他幫著問問。"
“我打過你爸電話。他年紀大了,又退休了這麼長時間,隻能找找以前的老關係,爭取往省廳、往市局打個招呼。但我現在這個案子是許黑臉在負責,他這個人鐵麵無私,難搞得很。"
“那怎麼辦?難道要我自己去查、去問?我哪裡知道應該問些什麼。”
“你讓晨陽去找周荊容,叫徐家幫幫忙。徐清溪這孩子謹慎沉穩,他出麵接觸一下,也許能找出點什麼。"
魏美華一聽到周荊容三個字,氣不打一處出。
趙晨陽與徐清溪訂親,和未來婆婆周荊容打得火熱,可徐清溪卻對她有些不冷不熱。這個死丫頭,光知道討好婆婆有什麼用?關鍵是要籠絡住男人的心。
“你彆提徐家了!我來之前給徐家打電話,根本沒人接,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晨陽說徐清溪一放寒假就去了南方,也不知道在忙什麼。一個兩個的都靠不住!"
趙青雲原本以為自己運籌帷幄,即使人在公安局依然可以有足夠的能量來安排一切,讓自己早點洗刷罪名。沒想到和妻子這麼一溝通,才發現樹倒猢猻散,自己落難後連個解救的人都找不到。
絕望,像一團黑霧一般籠罩下來,壓得趙青雲喘不上氣。
魏美華看他萎靡不振,氣恨恨地接著說:“誰都靠不住!尤其是我們那個好女兒。”趙青雲歎了一口氣:“晨陽隻有些小聰明,沉不住氣,這件事指望不上她。”
魏美華說:“我沒說晨陽,我講的是趙向晚那個掃把星!剛才我在辦公室見到過來實習的她,她和抓你的許警官是一夥的,見到我裝作不認識,一臉討債相。"
趙向晚!實習?
趙青雲仿佛看到一線曙光。
他急切地身體前傾,一把抓住魏美華的手:“對,找趙向晚!我聽說她是許嵩嶺的徒弟,又和重案組的人關係很好。還記得四季大酒店見到的那群人嗎?全是重案組的人,許嵩嶺非常維護她。讓趙向晚幫忙查,一定能找出真凶,還我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