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這個人有問題?
何明玉努力用趙向晚提過的微表情理論來分析潘國慶的心中所想,但依然一頭霧水。
趙向晚所說的那些聽上去很有道理,但
麵部表情也好、瞳孔大小變化也罷,包括眼神變化、肌肉牽動這些,都在一瞬間完成,轉瞬即逝,停留在臉上的時間不到0.1秒,哪裡能夠迅速捕捉到?
也就是趙向晚天賦異稟,能夠快速捕捉到哪怕最細微的表情變化,再結合對方的肢體動作、語音語速,從而判斷出真相。
潘國慶頭上的舊棉帽護耳耷拉下來,一動一動的,顯然他內心很激動。說著說著,他抬起一雙粗糙厚實的手捂住臉,痛苦的聲音從手掌中透出,顯得悶悶的。
“我不知道,我什麼也不知道。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我差不多有三百天在外麵跑業務。我負責北方片,那邊重型機械的銷售情況好,賣一件提成高,就是有一點,北方人喝酒太凶,一落座就是三大杯,如果不是我酒量好,還真遭不住。
萍芳不喜歡我喝酒,隻要一回來她就教訓我,不讓我喝、不讓我喝,可是她不懂,我不喝……怎麼拿業務?怎麼賺錢給她花?我也沒想到,就因為不聽她的話,再加上我常年不在家,冷落了她,她竟然………唉!
我長得不好,嘴笨,不會討好人。隻知道賺了錢把錢交給她,也不曉得送什麼花、買什麼禮物,她長得那麼好看,生得一張巧嘴,我身邊的人沒人不誇她的,原本就是我配不上她。如果我早點知道她在外麵有人,我就,我就,我就放她走,隻要她能覺得幸福,我怎麼樣都可以的。"
潘國慶一直在不斷地懺悔著自己,話語裡沒有一絲對翁萍芳的不滿,更沒有提到趙青雲這個人,哪怕頭頂戴了頂綠油油的大帽子,依然話裡話外都維護著翁萍芳。這麼寬容大度的男人,就連朱飛鵬都有些可憐他。
趙向晚卻非常冷靜。婚姻要求相互忠誠,如果遭遇背叛,沒有人能夠寬容大度。
無頭女屍案中,卡拉OK廳老板汪乾坤背叛鄉下發妻曹彩雁,曹彩雁將責任全推到小三身上,憤怒地將汪乾坤的情人全部殺了,為了泄憤還砍了對方的頭顱;
同寢室同學章亞嵐的父母不和,章石勇背叛袁冬梅,帶著懷孕的小三上門挑釁,軟弱的袁冬梅痛苦哭泣,在女兒的支持下毅然提出離婚,與他一刀兩斷;
即使是眾人眼中的模範夫妻趙青雲與魏美華,麵對趙青雲的背叛,魏美華的憤怒與傷心旁人都看得出來。
偏偏潘國慶一絲憤怒都沒有,這不正常。事出反常必有妖。
“11號晚上十點到十二點你在哪裡?”朱飛鵬重複這個關鍵性問題。
潘國慶放下雙手,微黃的眼白裡泛著血絲,機械性的回答著:“和我進廠時的師父錢振業一起喝酒,我難得回來一趟,錢振業是和我進廠時教我開車的師父。他平時就好這一口,正好我從北方帶了兩瓶好酒,就到他家喝酒。我們兩個邊喝邊聊,喝醉了,就歪在一張床上睡著了,第二天早上八、九點才醒。"
“一直都在錢振業家?”
"是的,從晚上六點一直喝到九、十點鐘吧,後來都喝高了,什麼也不記得了。""誰能證明?"
"錢振業啊,他一直和我在一起。"“錢振業家裡沒有其他人?”“他媳婦帶著孩子回娘家去了,那兩天隻有他一個人在家,不然我也不敢帶酒到他家去喝。”
朱飛鵬問完,轉頭看一眼趙向晚。趙向晚輕輕點頭,示意他繼續。
三名警官的細微動作落在潘國慶眼裡,頓時引起他的警覺。警方前後來過三撥人馬問話,每一次都非常順利,隻有這一回不同。
有哪裡不同呢?潘國慶仔細思索著。潘國慶長年在外麵跑,與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一落眼就看出趙向晚隻是個實習的小警察。
按理說,實習警察就是個打醬油的,沒有任何發言權。可是從現在朱飛鵬與趙向晚的視線交流來看,顯然趙向晚穩居領頭位置。
自己回答了這麼多問題,就連朱飛鵬、何明玉都有些動容,偏偏趙向晚眼神裡充滿著疏離,仿佛一個坐在高台上看戲的觀眾,半點沒有被自己的情緒所感染。
潘國慶堅硬的內心壁壘終於有了鬆動,他眼中帶著一絲悲傷,起身湖了三杯茶放在朱飛鵬等人麵前,嘴裡說著道歉的話。
“真是抱歉,讓三位警官跑來一趟,我這幾天處理萍芳的喪事,實在是精力跟不上。如果有什麼遺漏的請你們多多包涵,隻希望能夠幫助到你們,早點把凶手抓起來。"
【沒有哪裡出紕漏吧?應該沒有。不在場證明完美無比,沒有說錯話,態度也恰到好處。既表達出對警察的尊重與敬畏,又要表現出鎮靜與順從,挺好的、挺好的。】
剛才趙向晚一直在傾聽潘國慶心中所想,但並沒有什麼異樣。現在終於聽到潘國慶的真
實心聲,趙向晚淺淡的眼眸亮了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