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嵩嶺臉一板: "魏美華,請你認真回答趙向晚的問題。"
魏美華一雙手絞在一起,指甲差點摳進掌心肉裡,細微的刺痛傳來,她咬著牙回答: “還,還行吧。”
趙向晚抬眸與她對視: "他和趙青雲,長得像嗎?"
魏美華猛地站起,椅子在水磨石地板上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響: “你這問的都是些什麼東西!我跟你們說過,我隻是搭了趟順風車,和小王的死沒有關係!你問這個,是在汙辱我,要往我身後潑臟水嗎?"
趙向晚的思路絲毫不被她的激動所乾擾,淡淡道: “像嗎?”
魏美華胸脯上下起伏著,憤怒地盯著趙向晚。她就知道,這個女兒生下來就是討債的。趙向晚今天過來,就是為了羞辱自己,報複自己當年把她拋棄!
可是,這些話魏美華卻沒辦法說出口。她不敢認趙向晚,趙向晚不屑於認她,她沒臉說,也不敢說。
趙向晚的冷靜讓魏美華漸漸恢複理智,她轉過臉不願再與趙向晚目光相對,沒好氣地回了一句:"不像!"一個國字臉、一個容長臉,一個雙眼皮大眼睛,另一個鳳眼生威,哪裡像了。
趙向晚道:“可是,他讓你想到年輕時的趙青雲。”
趙向晚的語氣很平淡,但非常篤定,這根本不是詢問,而是結論。意識到這一點之後,魏美華如坐針氈。
【這死丫頭眼睛有毒吧?她怎麼知道我一上車,看到小王就想到了趙青雲?那個時候多好啊,他為了討我歡喜,采野花、送綢花,幫忙乾活,他還會念詩、唱歌,多好啊。現在呢?日子好過了,我們倆卻再也回不到過去。
走出去人人看我的眼神裡都多了一分憐憫,覺得我籠不住自家男人,讓他在外麵偷腥,差點丟了官。我和他吵,和他鬨,可是他嘴上認錯
,心裡卻並不覺得自己有錯,他現在對我越來越冷淡,從公安局出來之後一次夫妻生活都沒有!】
趙向晚陡然發問:“你怎麼撩撥他的?”一句“撩撥”,在場所有人都張大了嘴。太勁爆了!四十多歲美婦挑逗司機?這這這……
魏美華的一張臉紅得仿佛要滴出血來,她連退幾步,距離趙向晚遠遠的,半天才說出一句:“你,你這孩子怎麼說話的。”這是一個女兒對母親講的話嗎?太羞恥了!
【人都說三十如狼,四十如虎,我今年才四十歲,平時保養得不錯,走出去人人都說我隻有三十歲,差不多半年時間沒有做那種事,和一個年輕男人坐在緊閉的車裡,一顆心砰砰地跳,就算不能真做什麼,可是撩他幾句還是可以的吧?】
魏美華清楚地記得,她出門的時候穿了件米色大衣,裡頭一件白色套頭羊絨衫將胸部突顯出來,身材玲瓏有致。對了,她還噴了點香水,名字就叫魅惑。
剛走進車裡,王德堂身上那股男人味在密閉空間裡無限放大,魏美華感覺雙腿有些發軟。而她也細心地觀察到,王德堂的呼吸有些粗重,臉頰開始發紅。
"小王,你老婆現在是孕後期吧?"
"有沒有按時孕檢?醫生是不是囑咐過,同房會有早產風險?""你這麼年輕,身體應該不錯吧?也不容易喲……"
魏美華得意地看到,王德堂彬彬有禮的背後,握著方向盤的手捏得緊緊的,顯然在努力控製著男人的衝動。
有賊心沒賊膽的魏美華不敢說過分的話,隻隱晦地點了幾句。她根本沒有意識到,就是這些話,讓向來以工作為重的王德堂分了神。
魏美華羞憤欲死,趙向晚沒有再追問細節,轉過頭對許嵩嶺說: “許隊,攔住司機車的人,是女人。
本就因為妻子懷孕,欲望沒有得到舒緩,再被魏美華這麼一挑逗,激發出王德堂內心的雄性本能。如果這個時候有衣著暴露的年輕女孩攔車,他停車的可能性很大。
朱飛鵬這回跟上了趙向晚的節奏: "女性被視為弱者,男性司機遇到攔路搭訕的女孩,尤其是漂亮女孩,的確有可能停車。"
何明玉恍然大悟,接了一句:“由女人出麵攔車,再將司機騙到偏僻處,男人接應,劫財劫車!這就能解釋為什麼司機被害、汽
車失蹤。"
許嵩嶺迅速站起: “走!去掃黃組。”在星市整出這麼大的陣仗,玩仙人跳玩出新花樣,動腦筋動到司機頭上,這幫人真是搞邪了!
趙青雲最近很焦慮。
好不容易擺脫殺人嫌疑,職位卻一降再降,從省委副秘書長一直降到星市駐深辦事處一個小小的辦事處主任。
星市駐深辦事處是今年剛成立的一個機構,通過與深市政府機構、社會經濟組織之間的橫向聯係,推介星市的經濟社會發展成果,吸引深市以及海外客商來星市投資,促進經濟發展。
辦事處的職能說得漂亮,但其實編製總共才五個人,居住條件、辦公條件都十分簡陋。趙青雲很不情願去一個陌生環境打拚,但情勢比人強,他沒有更好的選擇。最近頻繁開會,就是為了獲得一些資源,為自己到深市工作打下基礎。
卻不想,馬上就要離開星市,最後一次申請用公車,司機卻死了。誰願意惹上人命案?真是衰神附體!
省委大院裡的議論他聽在耳朵裡,真是又羞又惱。魏美華勾搭小王,趙青雲憤而殺人?簡直是無稽之談!
因為這件事,趙青雲不得推遲去新單位任職的日期。
省委領導看到他就搖頭,同事們背後說閒話,魏美華天天與他糾纏,這讓他產生深深的無力感。難怪古話說家和萬事興,自從認錯女兒、出軌被發現,這個家的心就聚不攏了。
趙晨陽將一顆心全放在討好未來婆婆周荊容那裡;魏美華像個神經病一樣,天天疑神疑鬼,見麵就陰陽怪氣地連諷帶刺。兒子趙承祖受不了家裡的爭吵,索性住到外公外婆家去。往日的溫馨、詳和
不再,趙青雲感覺自己苦心經營這麼久的幸福轟然倒塌。
門被推開,一陣啜泣聲傳來,趙青雲的眉毛皺得更緊。
剛剛被趙向晚“審訊”完的魏美華一進屋,看到趙青雲的身影,忽然撲進他懷裡,哭泣聲音變得大了起來。
趙青雲忍耐著拍了拍她的後背,扶著雙肩將她推開:"你,怎麼了?"
想到趙向晚問的那句“你怎麼撩撥他的”,魏美華便覺得掛不住臉。旁人往她身上潑臟水也就算了,自己的親生女兒,竟敢當眾問出這樣的話!這比被人指著鼻子罵她是個蕩.婦,更令魏美華難以忍受。
魏美華一邊擦拭臉上的淚水,一邊哽咽著說: "我們那個好女兒,那個好女兒……"
趙青雲說:“晨陽怎麼了?”
魏美華搖搖頭:"不是晨陽。"
趙青雲愣了一下:"向晚?"
魏美華點頭傷心地說: “她今天和許黑臉一起過來,儘問些刁鑽古怪的問題,完全沒有把我這個當媽的臉麵放在眼裡。哪怕我對她沒有養育之恩,好歹也生了她一場,這孩子卻半點不感恩。"
趙青雲歎了一口氣: “彆提了,我親自上門說出真相,又給了她一萬補償金,她都不肯喊我一聲爸。這孩子,主意正,心腸硬得很!"
魏美華越想越氣,不由得悲從心起,哀哀痛哭起來: “我的命怎麼這麼苦啊……”
趙青雲沒有在意妻子的哭泣,心神儘數被趙向晚參與案件偵破這件事所牽引。司機連環被殺案省委領導非常關注,市裡高度重視,要求市局建立專案組,一個月內偵破。分量這麼大的一個專案,趙向晚一個還在公安大學讀書的學生,沒想到竟然能夠參與,主導問詢。
趙青雲的心裡很不是滋味。
趙向晚再一次用實力證明,她的能力比許多警察強,不然也不會被許黑臉看中,一直帶在身邊,讓她參與大案偵破。
這麼優秀的人物,明明是他的親生女兒,卻不肯認他!
魏美華的啜泣聲讓趙青雲心情煩躁,耐著性子問了句: “她問你什麼問題?”
魏美華臉一紅,轉過視線看向右下方地麵,支支吾吾: “她人雲亦雲,以為我和小王有什麼不正當的接觸,真是可笑!"
趙向晚那雙似乎能看透人心的眸子在眼前閃過,趙青雲深深地看了魏美華一眼: “最好,你和他沒有什麼!"
魏美華被他的眼神刺痛,眼淚頓時收住,尖聲叫了起來: "“你有什麼資格來質疑我?你做了那些不要臉的事,還敢懷疑我?自己臟了,看誰都是臟的吧!"
夫妻倆又一次爆發出爭吵。門外,聽到響動的趙晨陽停下腳步。
父親馬上要調往深市,魏美華看誰都不順眼,保姆辭掉了兩個,家裡氛圍很不好。以前吧,他們雖然各忙各的,但相互信任,現在這個家
已經沒有平和自在的時候,趙晨陽不知道自己何去何從。
費儘心機繼續留在這個家,成為趙青雲、魏美華的孩子,過上官家千金的日子,穿漂亮的衣服、吃豐盛的飯菜,住高級的房子、讀最好的學校,真的就比留在鄉下強嗎?
想到年前回到闊彆八年的老家,錢淑芬、趙二福歡喜得掉下眼淚,對她各種問候與殷勤,趙晨陽一直堅定的心有一絲動搖。
可是,有些事做了就沒辦法回頭。
如果不到城裡來,怎麼能讀大專?怎麼能與徐清溪訂親?怎麼有機會成為有錢人?難道像同村的那些女孩一樣,初中畢業之後去打工,然後等年齡到了相親嫁個鄉下人生娃?啊呸!
想到這裡,趙晨陽深吸一口氣,掏出鑰匙打開門。
爭吵聲戛然而止,趙青雲和魏美華同時望向趙晨陽。趙青雲陰沉著臉沒有吭聲。魏美華沒好氣地說: “今天學校又沒事嗎?回來做什麼。”
趙晨陽討好地笑了笑:“爸、媽,這個周日是周姨生日,徐伯伯說要在四季大酒店請客,你們看……"
徐俊才是徐氏建築集團的創始人,在星市承接各類建築工程,賺得盆滿缽滿,正是誌得意滿的時候。趙青雲一聽是正事,立馬回應: “這是好事,明天我和你媽準備禮物。趁著我還在星市,給你周姨賀壽去。"
魏美華白了他一眼:“你是貴人多忘事,未來親家過生日,難道我沒提前準備?放心吧,禮物我早就買好了,你到時候記得出場就行。"
趙青雲臉上陰雲散去,摟了摟魏美華的肩: “家有賢妻啊。”二人對視一眼,雖心思各異,但此
刻卻達成共識:可以關起門來打架,但對外卻必須扮演一對恩愛夫妻。
趙晨陽放下心來,笑眯眯地走近,挽著魏美華的胳膊親親密密地說: “媽,你可真好。將來我就算出嫁了,也會孝順你的。"
趙青雲腦中閃過趙向晚那張冷清的臉,與眼前這個帶著諂媚的趙晨陽截然不同。自己的親生女兒多了風骨與傲氣,這讓趙青雲有些看不上趙晨陽,但他麵上不顯,隻淺淺一笑: “還是晨陽有良
省委大院的趙家,每個人都賣力地扮演著自己的角色。而趙向晚正在與重案組的同事們一起追查凶手。
掃黃組沒有提供任何有用的信息,
許嵩嶺有點受挫。不過他們給了一個思路:釣魚。
既然能夠肯定凶手團夥使用美人計,瞄準的是開車的落單男司機,那就派人假扮司機,充當誘餌。
許嵩嶺與趙向晚同時看向朱飛鵬。
朱飛鵬秒懂,舉起手自告奮勇: “我來吧。”他有私家車,駕駛技術強,身體素質好,這個任務他當仁不讓。
周四,晚上。
重案組所有人都在加班。
朱飛鵬將家裡給他買的黑色奧迪100開出來,在發展大道上疾馳。他帶著對講機,心跳加速,緊張地看著前方。
許嵩嶺帶隊緊跟其後,保持一公裡左右的距離,通過對講機囑咐著: “彆慌,對方不一定會出現,就當自己是個出來晃悠的富家子弟。"
朱飛鵬的聲線略帶些顫抖: "許隊,我不緊張。"
朱飛鵬今年二十五歲,公安大學畢業三年,未婚,還沒談女朋友。家裡有錢,喜歡他的女同事不少,但他目前還沒開竅,心裡隻有工作。沒有任何男女經驗的他,第一次奉旨泡妹妹,執行釣魚任務,說不緊張那是假的。
許嵩嶺: "放心,我們在你身後,有事隨時呼叫支援。"
趙向晚與何明玉坐在許嵩嶺車裡,劉良駒、艾輝、黃元德、祝康四人開另外一輛車,遠遠地綴在朱飛鵬身後。
夜色掩映之下,重案組全體出動,開展釣魚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