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徐俊才(1 / 2)

趙向晚點點頭。

徐清溪激動地掙開趙晨陽,伸出手想要與趙向晚相握: "向晚,你怎麼來了星市?"

趙向晚將手放回口袋,身體微微後仰,態度相對冷淡,並沒有回應徐清溪的熱情。

徐清溪卻沒有介意: “這麼多年不見,你的變化挺大的,長這麼高了!你不是一直在趙家溝嗎?怎麼來星市了?"

趙向晚: “我考上了大學。”

徐清溪輕點頭: "你一直成績就好,聰明又刻苦,肯定能考上。我記得當時你讀初中就很不容易。沒想到你堅持下來,真是太好了!"

一對同樣高挑的男女相視而立,對話間顯示出一份熟稔與親近,這讓趙晨陽有一種被排斥在他們之外的錯覺,她生硬地打斷他們的對話: "姐,今天是周姨生日,爸媽也在,你要不要……"

趙向晚抬起手示意她閉嘴: “我不是你姐。”趙晨陽一口氣被噎在喉嚨口,假笑再也掛不住。

【我真是個神經病,做什麼要過來和她說話?清溪哥哥怎麼會認識她?難道是我走之後他們認識的?哦,對了,我十歲到徐家,十二歲時清溪哥哥被徐伯伯接到星市讀高中,恐怕就是我十歲到十二歲那兩年他認得趙向晚的。清溪哥哥平時對人總是彬彬有禮、穩重大方,和我訂親後哪怕是單獨在一起也是冷靜內斂,就連親吻、擁抱都要我主動,我還以為他是性格使然,沒想到他見到趙向晚卻這麼激動,可惡!可惡!】

一連罵了幾句“可惡”,趙晨陽內心緊張得一匹,生怕自己刻意討好、百般逢迎,好不容易才訂下婚事的徐清溪移情彆戀。

乍見故人,再聽到趙晨陽心中所想,趙向晚的心情有點複雜。趙晨陽的未婚夫,本名梅清溪,是梅心慧老師的兒子。

梅心慧是趙向晚讀初中時的班主任,性格溫婉柔和、責任心強,對家境貧寒、勤奮好學的趙向晚非常好。當年趙向晚為了爭取讀初中費儘心機,也是梅心慧親自上門與錢淑芬、向二福溝通交流,才讓他們鬆口同意趙向晚繼續讀書。

梅心慧是個很好的老師,善良、溫柔、寬厚,但她的情感經曆、婚姻生活卻並不順利。當年她與一起下放的知青相戀、結婚,生下兒子,後來丈夫進城後另結新歡將她與兒子一起拋棄。

梅清溪比趙向晚

大三歲,她上初一的時候,梅清溪上高一。可能因為在成長過程中沒有感受過父愛、母親又教養嚴格的緣故,梅清溪自小敏感。他外表俊朗溫順,內心卻充滿自卑,極度缺乏安全感。自卑敏感的個性與他骨子裡的那一份清傲揉雜在一起,梅清溪其實是個非常矛盾的人,從小到大並沒有什麼真心交往的朋友。

趙向晚有讀心術,很輕鬆就看明白梅清溪的矛盾與掙紮,出於對梅心慧老師的感激,趙向晚對梅清溪處處維護,兩人一起讀書、閒聊,很快就成為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好景不長,初一下學期梅心慧檢查出乳腺癌,病情發展迅速,還沒等到初二開學便離開人世,梅清溪被他的父親帶走,自此趙向晚與梅清溪再沒有見過麵。

梅心慧去世後趙向晚非常難過,尤其在聽到學校老師的議論後,才明白梅老師這一生的艱辛,更為她感到憤慨與不平。

梅心慧曾經的丈夫找關係返城,原本承諾工作穩定之後回來接梅心慧與兒子,沒想到一去不複返,三年後一紙離婚協議寄到鄉裡。

梅心慧不相信摯愛會如此絕情,非要親口問一句才肯死心,於是抱著兒子進城,根據寄信地址找到人。沒想到她丈夫為了前程早已與工程局局長的女兒談婚論嫁,冷漠地拒絕梅心慧,對兒子不看一眼,強行要求梅心慧在離婚協議上簽字。

梅心慧自尊心強,氣得當場吐血。但她也硬氣,不要他一分錢賠償,也不索取撫養費,簽字離婚之後抱著兒子離開,將兒子改姓梅,從此母子倆相依為命。

因為經曆過背叛,梅心慧不再相信愛情,夜深人靜的時候總會黯然淚下,感覺自己一顆真心喂了狗,在鄉下苦苦等待的一千多個日子都是笑話。

想到前夫離去時冷漠的眼神、對兒子的絕情,梅心慧心中憋著一口氣,用心培養兒子梅清溪,一心想要將來站在前夫麵前說一聲:沒有你,我們過得更好!

可是疾病將這一切毀滅,人死如燈滅,兒子也被前夫帶走。

此時此刻,兩人再次相遇,梅清溪變成了徐清溪,西裝革履、貴氣優雅,在他父親徐俊才、繼母周荊容的安排下與趙晨陽訂了親,享受著父親財富所帶來的優渥生活,不知道還記不記得當年含辛茹苦的梅心慧?

回憶到這裡,趙向晚眼簾微抬,看向徐清溪。她的眼睛不大,眼窩很深,琥珀色的眸子顯得格外深邃,看人的時候顯得非常專注,這讓站在她

對麵的徐清溪有一種莫名的壓迫感。

徐清溪想要解釋幾句,卻不知道從何說起。沉默良久,徐清溪問: “你在哪個大學?”趙向晚: "湘省公安大學,91級刑偵專業。"

徐清溪留意到她眉眼間英氣勃發,身後站著的年青男女都腰杆挺直、正氣凜然,不由得讚了一句:“你這樣,真好。”

趙向晚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我很好。你呢?”徐清溪眼中閃過一絲茫然,不知道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母親梅心慧那邊沒有什麼親戚,她生病之時正好父親過來尋他,兩人商量了一個下午,最後徐俊才把梅心慧送給醫院,承擔所有醫藥費,待她去世後安排喪事,並將徐清溪從黃田鄉帶到星市生活。

徐清溪早慧,他知道母親一人撫養他的艱苦,也見過她深夜流淚,更知道母親拒絕了所有追求者隻為給他最完整的母愛。他憎恨父親無情,不恥父親為名利不惜犧牲一切,可是,母親臨死前拉著他的手,囑咐他好好生活,不要心中有恨。他不知道應該怎麼做。

徐清溪被動地接受著父親給予的一切,用客氣而生疏的態度麵對父親與繼母,默默地將所有精力都投入到學習中去。他成績優秀、家境優渥,父親未來的一切都將由他繼承,這一生順風順水令人羨慕,可是……他並不快樂。

想到這裡,徐清溪搖了搖頭: "不好。"

分離近六年,徐清溪個子長高了、性格沉穩了,可內心依然是那個既自尊又自卑,既高傲又敏感,矛盾糾結的少年。

旁邊趙晨陽的視線在徐清溪與趙向晚之間移動,好不容易逮著空,趕緊發言: “清溪哥哥,你們,怎麼認識的?"

徐清溪這才想起自己還站著未婚妻: “趙向晚是我母親的學生。”

得到徐清溪的回答,趙晨陽心中稍安,努力擠出一個笑容: “原來是這樣。”心中想著他們認得的時候年紀還小,倒也不至於有什麼私情。現在自己才是那個與徐清溪訂親的未婚妻,名正言順。

趙晨陽十歲進城,一開始是送到周荊容身邊當養女。或許是雛鳥情結,又或許是因為周荊容有意教導,趙晨陽她處處模仿周荊容,努力學習如何脫離一身的土氣。

周荊容與徐俊才結婚這麼多年,即使沒有生孩子依然能夠守住徐夫人的位置不變,她的隱忍與手段

絕非一般人能夠比的。受她的影響,趙晨陽也在徐清溪麵前努力逢迎,等到她考上大專之後兩家舉行盛大的訂婚宴,兩人的關係終於過了明路,以未婚夫妻的身份正式交往。

雖然訂了親,但趙晨陽總覺得與徐清溪隔著一層薄紗。徐清溪在她麵前溫文客氣、進退有度,外人都羨慕她找了個優雅貴公子,可是趙晨陽卻看不透他。

他尊重她、愛護她,人前人後對她嗬護備至,但他從來不失態、不熱情、不主動,麵對趙晨陽的各種主動他永遠是那理智而淡定的模樣。

可是今天,徐清溪見到趙向晚卻是另一幅麵孔。他激動、興奮、主動,眼睛裡滿滿都是歡喜的亮光,這讓趙晨陽心裡莫名一酸,轉過頭用求助的目光看向周荊容。

周荊容一襲墨綠色旗袍,外披一件長款白色羊毛衫,盤發斜髻,頸脖間一串白色珍珠項鏈顆顆渾圓瑩潤,總算給她那張白皙瘦削的臉龐添了幾分顏色。

接受到趙晨陽的求助,周荊容緩步走來,站在她身旁: “晨陽,你們在聊些什麼?”周荊容身材瘦削,說話也細聲細氣,透著股陰鬱。

趙晨陽看到周荊容頓時覺得有了主心骨,轉身挽住她胳膊: “周姨,我今天才知道,原來我姐趙向晚是梅心慧老師的學生,還和清溪哥哥是童年小友呢。"

梅心慧!聽到這個名字,周荊容的麵色微變。這個名字,是她心裡的一根刺。梅心慧,徐俊才深深愧疚的原配,徐清溪永遠牽掛的母親。

徐俊才的身邊不乏女人,梅心慧卻是獨一無二的存在。

周荊容溫柔一笑,目光卻似帶著毒刺,盯著眼前趙向晚: “你是梅老師的學生?既然是清溪的朋友,有空來家裡坐坐?"

【哼!梅心慧的學生?不過就是個無知少女,能鬥得過我?徐清溪十五歲來我家,剛開始一身的刺,現在還不是一樣被我馴得乖乖的?】

聽到這話,趙向晚眼皮一抬,與周荊容目光相迎。

不知道為什麼,明明隻是輕輕一眼,周荊容卻感覺到了鄙視。她深吸了一口氣,忍著脾氣,依然溫柔: "清溪,不給阿姨介紹介紹?"

徐清溪警惕起來,往前一步,擋在趙向晚與周荊容之間: “隻是一個很久沒見的朋友,沒什麼好介紹的。”他轉過頭衝趙向晚使了個眼色, "你先回去,回頭我來找你

。"

【向晚,人在屋簷下,不能不低頭,希望你能夠理解我。周荊容是隻笑麵虎,喜歡暗箭傷人,要小心!】

聽到這裡,趙向晚衝徐清溪點了點頭,轉身對許嵩嶺說: “許隊,我們走吧。”

許嵩嶺手一揮,帶著重案組所有成員往門口走去。重案組都是氣宇軒昂的大個子,眾人身影一動,把胖乎乎的季錦茂露出來。

趙青雲抬起頭正看到季錦茂,忙伸出雙手,笑著迎上前: “季總,你好。”季錦茂並沒有與他握手,隻敷衍地點了點頭。

真假千金這件事在趙家溝並不是秘密,與趙長興等人打過交道的季錦茂自然也知道了。在季錦茂看來,趙青雲連親生女兒都能認錯,發現真相之後繼續容忍假千金在身邊晃悠,這麼拎不清的人,腦殼一定是進了水。

趙青雲的手懸在半空。

自己殷勤地與對方握手,對方假裝沒有看到,傲慢地背手而立。——這樣的場景隻在趙青雲剛剛進入官場,汲汲無名時碰到過。

一陣羞惱情緒湧上來,趙青雲暗自咬了咬牙,雙手有些不自然地下垂,努力維持著臉上的笑容:“季總這麼晚了還在工作?辛苦啊。”

季錦茂這回連客氣點頭都沒有了,高深莫測地看了趙青雲一眼。趙青雲從他的眼神裡看出了嫌棄。

嫌棄?趙青雲覺得腦子有點不夠用。

“季總!啊呀,今晚真是有緣啊。”一道聲音從趙青雲身後傳來,將他從這種窘迫的狀態中解救出來。

一個小腹微微突起,麵容斯文的中年男人走過來,熱情地衝季錦茂伸出手來: “季總,我是徐氏建築公司的徐俊才。四季最近在珠市的酒店項目我們公司也參與了投標,希望能夠合作啊。"

季錦茂笑著與他握手,寒暄了幾句。

徐俊才?趙向晚認真打量著他。梅心慧老師的前夫,拋棄結發妻子與兒子的渣男!

為了前程,拋妻棄子,功成名就;膝下空虛,轉頭又將前妻培養得十分優秀的兒子領回來。這世上的一切,似乎都在為徐俊才添磚加瓦。

那梅心慧又算什麼呢?他無聊時的安慰、為他留下血脈的功臣,還是替他培養兒子的仆人?

善良的梅心慧老師早早過世,而傷害她的男人卻誌得意滿,趙向晚腦中忽然閃過一

句話——殺人放火金腰帶,修路補路無屍骸。

眸光暗沉,趙向晚低頭沉吟。

被季錦茂忽視,趙青雲這才留意到趙向晚與許嵩嶺,走過來打招呼: “向晚,許隊,難得在這裡遇到你們,有任務?"

趙向晚沒有回應。

許嵩嶺黑著臉:“也不算難得,我們在這裡遇到過兩次了。”沒有一次相遇是愉快的——許嵩嶺在心裡補了一句。

趙青雲努力尬聊: “這次的司機劫殺案偵破神速,謝謝你們。要不是你們,我們省委大院還在說人是我殺的呢。"

魏美華見他哪壺不開提哪壺,老臉一紅,轉過臉去,假裝沒有看到趙向晚。

許嵩嶺說了句場麵話: “職責所在,不必感謝。我們還有事,先走了。”說罷,帶著重案組所有人走出酒店大堂。

透明的玻璃門將兩隊人馬分隔開來,形成兩個世界。

酒店大堂內,趙晨陽撅著嘴拉住徐清溪的手,嬌滴滴、怯生生地央求著: “清溪哥哥,你可不可以不要去找趙向晚?她,她不喜歡我。"

麵對趙晨陽的央求,徐清溪不置可否,反過來問她: "為什麼你叫她姐姐?"

趙晨陽想著這事終歸瞞不的,與其讓趙向晚背後說壞話,不如由自己來說明更好,便小聲解釋著: “清溪哥哥,其實……其實趙向晚才是我爸媽的親生孩子。我和趙向晚從小當雙胞胎養,感情很好的。後來我親爸媽存了私心想讓我進城讀書,所以擅自作主把我和姐姐替換了。"

我爸媽、我親爸媽,趙晨陽的話語有些混亂,但徐清溪聽明白了。

想到趙向晚那張與趙青雲有七分相似的麵孔,徐清溪內心大受衝擊: "所以……向晚才是親生的,她應該十歲時進城,而不是在鄉下為了繼續讀書費儘心機?"

趙晨陽歎了一口氣: “我,我也是後來才知道,隻怪我親爸媽私心太重。我爸媽把我從鄉下領回來,一開始是送給周姨當養女,這個你總知道吧?"

徐清溪點了點頭。

趙晨陽繼續道: “後來你回來了,我的戶口就轉到我爸媽這邊,我忙著讀書一直沒有和趙家溝那邊聯係,並不清楚我親爸媽對趙向晚不好。一直到趙向晚考上大學找過來,我

才知道真相。我也知道對不住她,所以年前和我爸一起回了一趟鄉下,賠償了她一些錢,希望她能原諒我們。不過……趙向晚心腸硬,哪怕我爸承認錯誤,她也不肯跟他回來。"

徐清溪問: "為什麼?"

趙晨陽說: “或許她怨爸媽認錯了人,恨我占了她的位置吧。其實我爸也說了,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沒辦法回頭,將來兩家當親戚走動,我和她都是他的女兒,將來等她大學畢業幫她找工作,結婚時出豐厚的嫁妝,可是,趙向晚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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