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清溪三人剛到四季大酒店,就有服務員迎出來: "請問是梅先生嗎?包房已經安排好,請跟我來。"
踏過拚花大理石地板,吹著酒店清爽的空調風,夏日炎熱一掃而空。
梅清溪、顧之星、顧之光三人都是有錢人家子弟,很自然地跟著服務員進入寶麗廳,坐下之後才開始問: “你們哪個提前安排的?”
三個都搖頭。
顧之星與顧之光對視一眼,同時望向梅清溪。梅清溪攤開手,搖搖頭: “來四季吃飯是向晚定的,我也沒辦法提前知道啊。”
顧之星有些詫異: “難道是向晚預訂的?她不是……”一句話沒有說完,但大家都知道他是什麼意思——她不是農村孩子,剛來到大城市讀大學一年嗎?她能提前安排這些?
話音剛落,服務員流水一般地進來,開始往桌上布菜,又是布碗筷,又是上水果,又是上冷飲,餐前餐點安排得明明白白。
顧之光攔住一個穿旗袍的服務員: “喂,我還沒點菜呢。”
今天是顧之光自告奮勇要請客,剛從深市實習回來的梅清溪搶都沒搶贏。
顧之光的理由非常充分: “上回幫我哥們賈俊楠尋人,趙向晚幫了大忙,一直沒騰出空來請她吃飯,這次一定要給我一個機會。再說了,我喜歡和警察打交道,這回請趙向晚和她的警察朋友,必須由我請客。"
服務員禮貌微笑: “季總已經安排好了,一共七位,您要是有什麼要求,請和我們說。”季總安排?梅清溪的好奇心更重了。趙向晚現在和季總關係這麼親近?或者是重案組的麵子?不管怎麼樣,見到人了一切就明白了。
梅清溪與顧之星、顧之光抱著既來之、則安之的態度,坐在大圓桌旁,邊喝飲料邊等人。
不一會,趙向晚推門進來,她的左手牽著一個長身玉立、麵容聯麗的男子。
梅清溪瞳孔一縮,放下手中玻璃杯,緩緩站起。
顧之星、顧之光也跟著站了起來,愣愣地看著與趙向晚手牽手的人: "向晚,他是誰?"
也莫怪大家不認得季昭,季錦茂把兒子護得很嚴,除了舉行個人畫展答謝會之外,平時很少在公開場合露臉。
梅清溪與父親徐俊才一起,參加過季昭個人畫展,見
過季昭,對這個漂亮得不像真人的自閉症天才畫家印象很深。
今天陡然見到季昭,看到他與趙向晚手牽著手,梅清溪的內心像被什麼擊中,痛得無法呼吸。他原本已經計劃好,先和趙向晚保持穩定頻率的交往,等他創業之後再向她表白,和她一起共創美好未來。
可是現在……他還沒來得及說出內心的愛,趙向晚已經和彆的男人牽手!
季昭麵白如玉、眼若星光,白襯衫乾淨清爽,一條卡其褲、一雙白色運動鞋,眉眼彎彎,含笑而立。他的手骨節分明,手指纖瘦,將趙向晚的手包裹在手心,輕柔而親昵。隻需一眼,就能看出兩人默契無比,有一種旁人無法介入的親密感。
梅清溪的內心已經是波濤洶湧,但麵上半點也沒有顯露。
【不要慌,不要急。我隻不過離開一個半月,他們再怎樣也不可能有多深的感情,我不能自亂陣腳。怪我,我不該一直想著等把一切事情處理好了再來表露心跡,我錯了!什麼公司還未創業成功、什麼婚約還沒正式解除,這些都算得了什麼?隻要我和向晚心心相印,總能慢慢解決。我應該早早告訴向晚,我愛她,我想和她在一起。向晚這麼優秀,喜歡她、追求她的人一定不會少,我不表白,總會有人表白,晚一步,那可就是一世啊。】
懊惱之後,梅清溪又拚命地給自己打氣。
【彆急、彆急,還有機會。季昭有自閉症,這是精神疾病,哪個姑娘願意嫁給這樣的男人?就算季家有錢,那又怎樣?向晚並不是愛財的女孩,她一定是被季錦茂的錢、被季昭的臉一時迷惑,等我慢慢和她講清楚,她就會放棄這份感情。】
聽到梅清溪心中所想,趙向晚牽著季昭的手緊了緊,帶著他坐在桌邊,鄭重其事地介紹: “這是我男朋友,季昭。"
梅清溪的聲音有些乾澀: "向晚,你什麼時候談的戀愛,我怎麼不知道?"
趙向晚淡淡道: “我剛剛破了一個高校入室劫案,你也不知道。”
顧之星察覺到了兩人之間的火藥味,忙打了個圓場,笑著衝季昭伸出手去: “季昭你好,我是顧之星,土木畢業生一個,向晚的朋友。"
顧之光也趕緊衝季昭伸手: “你好,我是顧之光,建築學專業大四學生,向晚的崇拜者。”
季昭抬眸與他們對視一眼。眸光瀲灩,
耀得兄弟倆暗暗稱奇:這世上,還有這麼漂亮的男生?向晚從哪裡找出來的!
季昭沒有伸手,隻是輕輕點了點頭,態度矜持而內斂。
顧之星與顧之光隻得收回手,訕訕笑道: "季昭也在重案組工作?"趙向晚介紹道: “季昭在市局任刑偵畫像師,目前和我一起工作。”
顧之星不太懂什麼是刑偵畫像師, “哦”了一聲。顧之光卻立刻興奮起來: “我們市局已經有刑偵畫像師了嗎?根據目擊者口述精準畫像,這個厲害啊。"
一邊說,顧之光一邊對季昭拱了拱手: “以後如果需要你幫忙,可不可以看在向晚的麵子上幫一幫?"
季昭轉頭看著趙向晚。
【什麼幫忙?這人是誰?】
湊近季昭耳邊,趙向晚輕聲道: “他叫顧之光,是個偵探迷,也許以後會有需要你畫像的時候,到時候會來求你幫忙。"
【好。】
季昭點點頭。畫像對他而言是件簡單的事,就像是吃飯、喝水一樣自然而輕鬆。既然是向晚的朋友,那應該互相幫助。
趙向晚聽到季昭答應下來,對顧之光說: “行,以後有事就說。”
顧之光這才發現季昭從頭到尾都沒有說話,奇怪地問了一句: “他,為什麼不說話?”是傲慢,是無禮,還是……彆的什麼原因?
趙向晚和季錦茂的態度類似,從不遮遮掩掩: “季昭有語言障礙,不能說話。不過你們說什麼,他聽得懂,也能明白。"
顧之光張了張嘴,半天才找到自己的聲音: "那,他怎麼畫像?"
趙向晚橫了他一眼: “畫像,要用嘴嗎?”
顧之光察覺到了趙向晚對季昭的維護,連忙改變態度: “向晚你說得對。有本事的人,放在哪裡都能發光放彩,男人嘛,要那麼會說話做什麼,有本事就行!"
梅清溪在一旁補充了一句: “季昭,超寫實派畫家,十五歲更開個人畫展的天才,四季大酒店總裁季錦茂獨子,當然是個有本事的人。"
顧之星聽著有點酸溜溜的味道,抿了抿唇沒敢笑。
顧之光是個憨的,完全沒有感覺到梅清溪的醋意,反而滿臉放光,伸
出手非要與季昭握手: “天才畫家,屈尊在市局當個刑偵畫像師,您是個有理想的,我輩楷模啊。"
季昭的左手與趙向晚相牽,右手空著。看到顧之光送到眼前的手掌,後退半步,將右手背在身後,神態間透著疏離。
顧之光的性格像母親,心裡藏不得事,嘴裡藏不住話,熱情中帶著八卦。先前一聽說趙向晚開創微表情行為學用於破案,便對她無比崇拜,哭著喊著也要湊到她跟前。現在一聽說季昭是天才畫家,又是湘省首富之子,這麼好條件的年輕人,竟然願意投身於偵破事業,那崇拜之心更是如濤濤江水,連綿不絕。
哪怕季昭對他不理不睬,顧之光也毫不氣餒。在他看來,有本事的人就應該是這樣!季昭越冷淡,越說明他有本事嘛。
朱飛鵬與何明玉看到顧之光這狗腿模樣,都笑了起來,拉開椅子坐下,對趙向晚說: “行了,坐下吧。站著說話,累不累?"
大家都是年輕人,也沒有那麼多客套。聽到朱飛鵬的話,也就順勢坐下。
寶麗廳的裝修以簡潔、雅致見長,一張十人桌中央擺著鮮花,室內花香四溢,令人心情愉悅。趙向晚過來之前,主動給季錦茂打電話,說季昭要在四季大酒店請客,和自己的幾個朋友吃飯。季錦茂一聽,立刻明白過來:趙向晚這是打算帶季昭出來見人了!
一種守得雲開終見月的幸福感,一下子把季錦茂砸得暈頭轉向。自家兒子有自閉症,可是趙向晚卻願意主動帶他出來見朋友,這說明什麼?這說明趙向晚是真心實意地喜歡季昭,不嫌棄季昭。
季昭能夠有這樣的女孩喜歡,彆說趙向晚隻是在四季請客,就是她要把酒店送人,季錦茂也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季錦茂原本就送了趙向晚一張黑卡,她在酒店的任何消費都不需要出錢,現在她提前和自己打招呼,那代表的是信任。因此季錦茂吩咐廚房,把酒店最拿手的菜式擺上桌,一定要讓賓主儘歡。
趙向晚今天上午一直在醫院找費永柏了解案發情況,因為費永柏身體狀況原因,詢問時斷時續,耗時良久。一坐在桌邊,聞到飯菜香味,她感覺到饑腸轆轆,便說: “大家先吃飯吧,有什麼事,吃飽了飯我們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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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之星、顧之光也開動起來。
隻有梅清溪感覺肚子氣鼓氣脹的,一絲食欲也沒有。
隔著桌子,看到季昭動作優雅,似貴公子一般的用餐儀態,那長長的睫毛仿佛鴉羽一般,在眼瞼處投下深深的青影,美得不似人間凡品。
季昭吃飯的時候很認真、很安靜,不與人交流。但隻要趙向晚說話,他便會停下手中動作,傾聽著她的話語。確認過與他無關之後,他才會繼續吃飯。
越看,梅清溪的肚子便越脹。
【漂亮怎麼了?漂亮能當飯吃嗎?他連話都不會說,和啞巴一樣,這樣的人要生活一輩子,向晚應該會很累吧?】
【自閉症能在市局上班?警察難道沒有體檢要求嗎?市公安局可真是不拘一格降人才啊,就算他現在看上去像個正常人又怎樣?到底不是個正常人!】
越想呢,梅清溪便越腹脹氣悶。實在忍不住,他應付著吃過幾口菜之後,問趙向晚: “向晚,你真的和他談戀愛了?"
趙向晚點頭: “是。”
梅清溪問: “為什麼?”他的臉色很不好看,看向季昭的眼神裡透著敵意,這讓趙向晚生出抵觸
情緒。
趙向晚放下筷子,麵色變得肅然: “梅清溪,我的事,需要向你解釋嗎?是朋友,那就尊重、祝福;如果不是朋友,那你可以離開。"
梅清溪知道趙向晚的脾氣,不敢再質疑,隻得強笑道: “那,希望你們幸福。”趙向晚“嗯"了一聲, "多謝。”
朱飛鵬與何明玉悄悄比了個大拇指,讚了一聲:趙向晚好樣的。
吃完飯之後,服務員上來茶水,顧之光想要結賬,卻被告之已經買了單。趙向晚微微一笑: "梅清溪,你從深市回來,這頓季昭請,接風宴。"
梅清溪被趙向晚拿捏得死死的,隻得看向季昭: “謝謝。”這酒店本來就是姓季的,在這裡請客,顯擺也好,示威也罷,總之……梅清溪拗不過趙向晚的選擇。
趙向晚轉移話題: "深市感覺怎麼樣?房地產是不是大有可為?"
梅清溪剛從深市回來,正是感受最深刻的時候,一聽這話便馬上來了興致,和她說起深市土地第一拍,如何轟動全國
、怎樣推動憲法修訂,他激動地告訴趙向晚,城市土地以前不允許買賣,現在已經出台相關政策,土地權屬關係一分為二:所有權歸國家所有,使用權可以市場交易。隻要推廣下去,所有城市都將掀起房地產熱潮。
想到重生者趙晨陽的預言,趙向晚鼓勵道: “挺好的,你們組建房地產公司吧。先從住宅做起,現在老百姓的住房條件都很一般,你們這也是順勢而為。"
公安大學周巧秀老師的筒子樓、鉈中毒受害者秦月影父母的老家屬樓、省機械廠潘國慶結婚多年依然住的是單身宿舍樓、何明玉曾提起過一家六口擠工廠老宿舍樓……市場經濟發展十幾年,老百姓的生活水平雖然大幅度提高,但因為住房基本靠單位福利分房,因此居住條件依然簡陋。
哪怕沒有趙晨陽對未來的描述,趙向晚也有信心:由深市率先進行的土地、住房製度改革,填補市場空白,隻要去做,一定大有機會。
梅清溪眼睛開始放光: “向晚,你真的看好?”
趙向晚認真點頭: “是!隻要認真做下去,肯定沒問題。”
顧之星也有些小激動: “向晚你認可的,肯定可以。就是有一點……”
趙向晚問: "什麼?"
顧之星搓搓手,有點不好意思地說: “我和梅清溪想合夥乾,現在我倆空有一肚子房地產開發的經驗,但卻兩眼一抹黑,沒錢。"
趙向晚問梅清溪: “徐俊才因行賄罪入獄,周荊容因校園投毒案判了刑,徐氏建築公司不是該你接手嗎?怎麼沒有錢?"
梅清溪歎了一聲: “是,公司我接過手來了,但因為徐俊才、周荊容的事情,名聲鬨得很差,我去深市的這段時間裡,各個分公司分崩離析,財務狀況混亂,估計還需要一段時間才能理順,根本沒有錢投入新公司。"
趙向晚再看向顧之星: “你爸的星光建築公司不是搶了不少徐氏的業務?怎麼也沒錢?”
顧之星有點不好意思地說: “我爸讓我回家幫忙,可是我不太想回星光。都是自己人,走出去全是叔叔、伯伯,抹不開麵子、放不開手腳。我想出來和梅清溪一起開公司,我爸很生氣,不願意投資。"
趙向晚有些苦笑不得,搞半天這兩個人隻有一腔熱血,啥也沒有
: “那你們有什麼打算?”顧之星回答說: “我先注冊一家臨時級房地產公司,然後再和市裡溝通一下,弄塊地聯合開發。我聽說市政府在蓮花水庫那邊拆遷,準備打造成風景優美、環境宜人的政府住宅區,解決市政府、建委等單位的住房問題。最好是政府出地,我出力,蓋好後我給政府一部分房子,其餘住房拿來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