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向晚道: “對於女性而言,一切讓她感覺猶豫、不安的因素,最好遠離。要相信直覺,直覺往往能夠救命。"
這麼一說,宿舍裡所有女孩子都緊張起來。
章亞嵐說: “趙向晚說得對啊,咱們上課聽到的案子裡,好多女性被殺案,其實剛開始都有端倪,是可以提前察覺到的。"
武如欣若有所思: “我媽也是感覺到了不對勁,所以才會懷疑我弟是我爸親生的。事實證明,她的懷疑是對的。"
孟安南越發不安起來,將糖葫蘆從嘴裡拿出來,盯著趙向晚的眼睛問: “那你幫我分析分析,我表姐找的這個男朋友,有什麼不對勁?"
武如欣脫口而出: "太好了!好得不像是真的!"
這一回,章亞嵐沒有捂她的嘴,而是點頭道: “是啊,連你表姐都覺得不安,估計這個男的有問題。"
孟安南很疑惑: “有介紹人,有正式工作,兩邊父母隨時可以見,能有什麼問題呢?”
是啊,感情騙子不會把自己的個人信息都展示出來。這個男人在雜誌社工作,有正式編製,不可能輕易辭職離開;有雙方都認識的介紹人,兩邊家庭條件都互相了解,知根知底,能有什麼問題?
趙向晚說: “完美到不真實,這種情況下你表姐猶豫是對的。了解一個男人,不要先看優點,你得先看他的缺點。知道對方最不堪的一麵,如果這一麵你能夠接受,再來考慮是否走進婚姻。到目前為止,也許你表姐還沒找到對方有什麼缺點,所以才會猶豫吧?"
沉思片刻,趙向晚繼續說: “另外,進展太快也是個問題。通常兩人交往,需要一個相互熟悉、了解的過程。不僅你表姐要了解,那個男的也需要了解。組建家庭是件嚴肅的事情,越是優秀的人越謹慎,因為愛惜羽毛。那個男的與你表姐交往了不到兩個月就談到結婚,這一點……換成任何人都會猶豫吧?"
孟安南“啊”了一聲, "對對對,難怪我聽表姐說完之後也感覺心裡不舒服,也說不上來是為什麼,可就是睡不著覺,心裡總掛著這件事。"
趙向晚點頭: “這就是女人的直覺,或者說,第六感。你雖然說不出來具體原因,但就是會感覺哪裡不對勁。遇到這種情況,一定要謹慎、
謹慎、再謹慎。"
趙向晚在宿舍有絕對的話語權,聽到她的話,孟安南二話不說,馬上拿出紙筆,開始寫申請,準備找班主任申請出校。寫到一半,她有些拿不準,抬起頭問: “姐妹們,我的出校理由寫什麼?總不能說是幫我表姐掌掌眼,鑒定一下她男朋友吧?"
武如欣給她出主意: “你就寫表姐生病,一個人在醫院,你得去陪她。”孟安南不敢說謊,猶豫著沒有下筆: “可是,我表姐沒病啊。”章亞嵐篤定地說:“是病了,戀愛病。”孟安南沒繃住,撲哧一笑,開始認真書寫申請書。
第二天下午,孟安南得到允許,順利離校。到晚上八點,孟安南回到宿舍,一臉的糾結。
等了她半天的其他三個室友,忙把她拖著坐下,急急地問: “怎麼樣?見到了沒?怎麼樣?有沒有什麼問題?"
孟安南皺著眉,長籲了一口氣,目光從章亞嵐、武如欣、趙向晚三個臉上掃過,想了想: “我也說不上來。"
趙向晚抬眸看著孟安南,話音柔和: “彆急,慢慢說,我們一起幫你出主意。”
孟安南擰著眉,慢慢把今天發生的事情、自己的觀感和室友分享。
孟安南今天下午出了校園,到幼兒園找到龔安怡之後,說要見見那個男的,龔安怡與孟安南一起長大,非常信任她,又正好猶豫不決,聽到這個要求馬上就打電話給對象,約好一起吃晚飯。
龔安怡的對象名叫曲又哲,今年二十六歲,不抽煙、不喝酒,沒有不良嗜好,非常守時。約好晚上六點吃飯,他提前十分鐘到達,一看到姐妹倆,立刻起身,態度十分禮貌。
曲又哲身穿一件藍底白條紋的襯衫,外麵一件深藍色夾克衫,黑褲子、黑皮鞋,左手腕上戴著塊機械手表,左手托在右手腕底,衝著孟安南伸出手來,微笑道: “你好,孟安南是吧?常聽安怡提起你。我是曲又哲,你表姐的追求者。"
孟安南穿的是運動裝,維持一慣的利落風格。她伸出手與曲又哲相握,感覺到他的手很軟。"和女人一樣的手一樣,軟綿綿的。"這是孟安南對室友們說的第一觀感。
這回是趙向晚主動打岔,詢問了幾個細節: “你看到他的指甲了嗎?是否修剪整齊?有沒有汙垢?"
孟安南想了想: “
好像留了點點指甲,不過修剪得很圓,每個指甲都像貝殼一樣,比我精致多了。”
寢室裡四個女孩同時伸出手來,粉嫩的小手,指甲整齊而乾淨,但沒有留長指甲,因為每天都要體能訓練,都剪得光禿禿的。
孟安南看一眼自己短粗的手指頭,感慨了一句: “唉,我這手算是廢了,比你們醜也就算了,比那個曲又哲的手還醜,這就過分了啊。"
趙向晚再問: "他留胡須嗎?"
孟安南搖頭: “應該是剛剛刮過吧,臉上挺光滑的。他臉龐白淨,臥蠶眉、大眼睛、高鼻梁、薄嘴唇,長得還真就是我表姐喜歡的款。他的衣服很乾淨,看得出來是個愛衛生的人。湊近的時候,能夠聞到一股好聞的氣息,不知道是剃須水的味道、洗發香波、香皂的味道,還是什麼彆的。"
趙向晚問: "有沒有可能,是香水的味道?"
孟安南有些愕然: “香水?男人也會噴香水嗎?不可能吧。”
趙向晚微笑: “有些男人,尤其是西方男人,會在社交場合噴灑香水。”
其餘三個女孩同時打了個寒顫。316寢室裡,沒一個女生噴香水。一個男人,活得比女人還精致?這讓女人情何以堪啊。
得到想要的答案之後,趙向晚道: "好,我沒問題了,你繼續說吧。"孟安南繼續說下去。
龔安怡將晚飯安排在一家西餐廳,隱隱流淌的音樂、西式的裝修風格、漂亮精致的餐具,環境溫馨而優美。曲又哲細心地為大家點了牛排、紅酒,還有水果沙拉,吃飯期間很認真地傾聽、禮貌地回答,表現得無懈可擊。
龔安怡喜歡小朋友,曲又哲就詢問她今天帶的班級裡有沒有孩子搗亂,乖不乖,教了些什麼東西,辛苦不辛苦?
孟安南是個假小子,曲又哲就關切地問她在學校都有什麼功課,有沒有什麼訓練,運動會什麼時候開。
看到孟安南不太會使用西餐刀叉,曲又哲還耐心細致地教她左手拿叉右手執刀,將牛排斬成小塊再叉著吃。
孟安南也問了他一些問題。在哪個學校讀的書,什麼專業,哪一年畢業,為什麼到雜誌社工作,以前有沒有談過朋友,平時
喜歡做什麼,日常有些什麼消遣,單位分了什麼住房,未
來有什麼打算……
孟安南問得細,但曲又哲半點不高興都沒有,——作答。
聽到這裡,武如欣壓不住好奇心: “他喜歡什麼運動?”孟安南道: “他說他會偶爾打網球。”
"網球?咱們星市也沒幾個網球場吧?他去哪裡打?"
"我問了,他說三泰路小學有一個網球場,他平時要是有空,就會去那裡打。""一個小學竟然還有網球場?這個小學挺高級啊。""是這樣,三泰路是市委所在地,政府機關挺集中,小學修得非常漂亮。"
聽到“三泰路小學”,趙向晚有點出神。昨天聽劉良駒提到了那個命案,就是發生在三泰路小學吧?
趙向晚甩了甩頭,應該隻是巧合。
孟安南表姐談了個對象,偶爾會去小學打網球,這與命案有什麼關係?星市隻有這麼大,有些行動軌跡交集,很正常。
武如欣有點想不通: “孟,你不是說他看著像個文弱書生嗎?怎麼會愛打網球?網球運動量很大啊,拍子很沉,尋常人揮幾下拍就胳膊痛。"
孟安南仔細想了想: “我說過他像文弱書生嗎?好像沒有吧。”
章亞嵐很肯定地說: “你是沒有說,但是從你表姐的描述、你的話語裡,我也有這個感覺。什麼手很軟、麵龐清秀、愛衛生、留指甲、細心體貼……這樣的男人,給我的感覺就是個文弱書生。可是你現在又告訴我們,他愛打網球,真的很違和,你不覺得嗎?"
孟安南恍然大悟: “對啊!這就是我一直覺得奇怪的地方。他就像是按照大眾審美打造出來的一個完美角色,愛運動、愛乾淨、懂女人、有文化。可是有些優點,其實是相互矛盾的,對吧?愛運動的人,像我,就比較隨性,不會這麼愛乾淨,平時老是動,老流汗,誰會耐煩不停換洗衣服,更彆說留指甲、修指甲這樣的細節活,絕不可能活得這麼精致。"
章亞嵐繼續問他: “你一直在說他的優點,缺點呢?有沒有。”
孟安南想了半天,搖搖頭: “還真沒有。溫柔、體貼、細心、大方、有禮貌、說話聲音不高也不低,問的話總是恰到好處,既不讓你覺得冒犯,又能讓你有說話的興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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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大家都是不信的。
這世上哪有什麼完美的人。
章亞嵐瞪大了眼睛: "不可能!我這麼優秀,都有容易衝動的缺點。我說話有些不過腦,不太會關心彆人,我連媽媽都很少誇獎。要不是小趙同學批評幫助,我連我媽受過那麼重的傷都不知道。"
先前聽章亞嵐說“我這麼優秀”,武如欣翻了個白眼,可是聽到後來情真意切的,又有些感動,接著她的話往下說: “本來就是!我媽很優秀吧?可是她太過重情重義,過於寬容,反而助長了我爸的氣焰。我姐很優秀吧?可是她也有原則性太強、不懂得變通的毛病。至於我嘛……"
武如欣猶豫了一下,顯然不太想承認自己的缺點。
章亞嵐幫她說了出來: “你呀,你就是自私、小心眼兒,見不得彆個比你更顯眼。”武如欣臉一紅,哼哼唧唧: “那個,我不是在努力改嘛。”
趙向晚聽一個宿舍的姐妹們開展批評與自我批評,不由得笑了起來。
趙向晚心知肚明自己的缺點是什麼,她嘴上說難得糊塗,但其實是個眼睛裡容不得沙子的人,她性格尖銳、黑白分明,不熱情、不周到,行事太有個性,給人的第一印象是不好接近。
像季昭那樣單純、漂亮、溫暖的人,也有自閉症、語言障礙、不與他人交流的問題。
可是,這個曲又哲怎麼就一個缺點都沒有呢?
章亞嵐說: "有沒有一種可能,他非常喜歡你表姐,所以努力表現自己,將缺點藏了起來?"武如欣也認可這個觀點: “也是。談戀愛嘛,男人肯定要展示自己的優點,哪個會堂而皇之地把缺點暴露出來?"
孟安南道: “你們的意思,是還得慢慢了解?”
章亞嵐、武如欣異口同聲: “對嘍~”
三個人同時看著趙向晚: “趙,你說,應該怎麼辦?”
女孩子們在一起生活了一年,稱呼便變得豐富起來。剛開始連名帶姓地叫,趙向晚、章亞嵐。後來混熟了,親昵地喚一句,晚晚、嵐嵐。到後來熟不拘禮,嫌這樣的疊稱複雜,不如叫姓來得痛快,隻有一個字,簡單。正好316四個女生姓都不一樣,所以就成了現在這個樣子——趙向晚,晚晚,趙,叫什麼,全憑心情。
趙
向晚沒有直接給出答案,而是繼續詢問: “他這麼優秀,那他對伴侶的要求也會很高吧?”孟安南道: “不啊,曲又哲對伴侶要求不高,他對我表姐說過,隻要溫柔持家、相夫教子就行,她想工作那就繼續工作,若是不想工作,那結婚就當家庭主婦,也行。"
趙向晚攤開手: "換句話說,你表姐對他而言,最大的作用就是做家務、生孩子?"
孟安南呆住: “好像是這樣。”可是,很多男人都是這樣,擇偶就是為了結婚、生子、安家。
趙向晚再問: "有沒有問他,為什麼喜歡你表姐?"
孟安南歪了歪頭: “他說對我表姐一見鐘情。我表姐你也是見過的,溫柔愛笑,小鳥依人,一看就是個好脾氣的,挺招男人喜歡。"
趙向晚: “除了性格好之外,你表姐還有什麼地方吸引他呢?”
孟安南:“我表姐愛笑啊,經常和小朋友打交道,說話也是溫柔得很,還特彆喜歡誇獎人,她為人善良,孝敬父母、友好同事,曲又哲肯定喜歡。"
章亞嵐好奇地問: “說了半天優點,你表姐有什麼缺點?”
孟安南想了想: “我表姐個子不高,有點小胖,這是她最不滿意的地方。說實話,單從外表上來講,我表姐沒有曲又哲好看,也沒他會打扮。"
孟安南這樣的描述已經是帶點偏愛。趙向晚見過龔安怡,勝在溫婉、勝在性格討喜,容貌比較普通。
這就有點意思了。
一般來說,男子重色,像曲又哲這樣一個完美男人,自然想找個漂亮的,怎麼就看上了龔安怡呢?
有兩種可能。
第一,曲又哲非常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麼女人,對容貌並不計較,或者說各花入各眼,曲又哲就是喜歡龔安怡這種微胖型溫柔女性。
第二,曲又哲有大問題,所以他降低條件找個差一點的,好掌控。
聯想到龔安怡的猶豫、孟安南的直覺,趙向晚給出一個建議: “穩妥起見,趁早分手。”
孟安南最欣賞趙向晚這利落勁,一拍大腿: “我也是這樣想的!”
痛快完了之後,孟安南說: “可是,你得給個合理的理由啊。你不知道,現在我表姐身邊的人
都在誇曲又哲,一個一個地都羨慕得不得了,說我表姐是前世修來的福分,以她的條件,竟然能找到這麼完美的好男人。都攛掇著她趕緊結婚把他抓牢,還說要她給介紹人買皮鞋穿呢。"
章亞嵐哼了一聲: “還沒結婚呢,買什麼皮鞋。”當地習俗,新婚夫妻要送給媒人一雙鞋,寓意
感謝對方操心受累跑腿,辛苦了。
女人都很感性,容易受環境影響。原本龔安怡還有幾分清醒,但架不住身邊的人一邊倒地誇曲又哲,也有些意動。如果不是孟安南主動來找,龔安怡已經打算答應曲又哲的求婚了。
“理由?"趙向晚道, "你和你表姐聯係一下,找時間讓我見見這個曲又哲吧。”結合孟安南的描述,趙向晚有點懷疑,但不能確定。是忠是奸,讀心便知。
孟安南大喜,高興地跳了起來,一把抓著趙向晚的胳膊: “趙,你真是太好了!你懂微表情行為學,讓你去掌眼,絕對沒問題!"
武如欣、章亞嵐都笑了起來: “對呀,以後我們找了男朋友,都讓趙向晚去審一審,看他是真心還是假意。"
趙向晚板起臉: “我建議你們,最好還是不要來找我。我若出手,多半都是大案。”其餘三個女孩都嚇了一跳,訥訥無言。
趙向晚輕輕一笑,寢室裡頓時活躍起來。一個一個都衝過來捶趙向晚的肩: "我讓你嚇人!"
我若出手,必是大案。趙向晚說這句話的時候,原本隻是開個玩笑,沒想到一語成讖。
十一月的周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