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寒冬,天氣冷得很。
羅縣公安局大樓的走廊裡,有冷風從兩頭的窗戶透進來,冷得鑽心。
李明楊看一眼神采奕奕的趙向晚、季昭,忽然想到一件事,詢問道:“你讓我們帶回來的那對男女,基本情況都已經詢問清楚,後續還需要了解什麼?”
趙向晚問他:“趙晨陽交代了什麼?”
李明楊回答:“趙晨陽說曾經給蔚藍寫過信,說有些好的寫作素材要提供給蔚藍,並且兩人約了今天在芙蓉酒店見一麵,具體時間幾點幾分並沒有約好,隻說到了之後再打電話聯係。”
趙向晚問:“洛一輝怎麼說?”
李明楊說:“他說他什麼都不知道,這次純粹就是陪女友來見蔚藍。”
趙向晚嘴角一勾,麵露嘲諷:“可是,他知道蔚藍已死。”
李明楊大驚:“怎麼可能?蔚藍被殺的消息,目前隻有作協和我們內部人員知道。就算昨天在酒店住宿、吃飯的人,也隻是知道酒店發生了命案,具體死的人是誰,他們並不知道啊。”
趙向晚抬眸安靜地看著李明楊:“所以啊,我讓你把他們帶到公安局來。這個洛一輝,絕對有問題。”
曹光與李明楊對視一眼:“今天洛一輝早上八點從珠市出發,直接去的趙家溝,他根本沒有機會接觸到知情者。如果他知道蔚藍已死,那他一定有嫌疑。”
李明楊有些好奇地問:“趙警官,你又是怎麼知道,洛一輝知道蔚藍被殺?”
趙向晚將當時的情形描述給他們聽。
——趙向晚當著洛一輝的麵告訴趙晨陽:蔚藍已死,趙晨陽很慌亂,不敢置信,可是洛一輝卻眉毛都沒有動一下,很堅決地說蔚藍的死和趙晨陽沒有關係。
——趙向晚詐他說他知道蔚藍已死,洛一輝嘴上說不知道,但他的微表情顯示,他在說謊。
——趙向晚收了他車鑰匙,不準備他離開時,他開始慌亂,甚至打算走路離開趙家溝,直到被人阻止,他才不得不放棄這個打算。
以上種種,的確令人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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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楊說:“趙警官,早就聽說過你的微表情理論很牛,沒想到在判斷對方是不是說謊這件事上,你能夠這麼冷靜、這麼準確。隻是,雖然我們懷疑洛一輝,但具體應該怎麼樣才能讓他承認罪行呢?”
趙向晚道:“所以,我們要尋找證據。”
李明楊眼睛忽然一亮,想到了什麼:“趙晨陽說曾經與蔚藍有書信往來,我們在蔚藍的行李裡也發現了一些讀者來信,隻是沒有來得及一封一封地看。那我現在去找一找。”
曹光也說:“蔚藍常住地在京都,她家應該會有安裝電話。我讓京都警方協查,到電信局查一查,最近有沒有從珠市、羅縣打過去的電話。”
趙向晚點了點頭:“對,就這麼辦。”
李明楊有點焦急:“不過……傳喚時間最多隻有十二小時,我們得抓緊。”
是啊,證據收集需要時間,京都警方協查更得費周章,可是今天必須要審出個結果,否則洛一輝便能離開羅縣,繼續逍遙自在。
想到這裡,趙向晚深吸了一口氣:“不急。”
希望周浩漫能夠提供有用的信息,揪出殺人凶手;
希望書呆不要讓自己太失望,能夠把蔚藍這邊的恩怨情仇掰扯清楚明白。
先得把蔚藍這邊的複雜社會關係理順,再來審訊洛一輝。
臘月二十四,羅縣公安局審訊室。
趙向晚今天的第一審。
公安局的審訊室大同小異,白牆、水泥地板、鐵椅、“坦白從寬、抗拒從嚴”黑體大字……一切都透著嚴肅與冰冷。
周浩漫穿得不多,昨晚在看守所又冷又恐慌,現在來到審訊室,坐在鐵椅上開始發抖。趙向晚讓李明楊拿了一床薄毛毯過來,給他披上,周浩漫這才慢慢止住這股控製不住的顫抖,感激地說了一聲:“謝謝。”
趙向晚道:“昨天晚上我見過你,你當時對警察說,你不是嫌疑人,你是證人。”
周浩漫老老實實點頭:“是的。”
趙向晚語帶鼓勵:“那就證明給我們看。”
周浩漫把昨天自己蹲守樓梯間的過程再次描述了一回,提到八點有人猛地推開樓梯間防火門,匆匆奔下樓的時候,他打了個寒顫:“我,我當時不知道他是凶手,如果知道,我一定會努力把他的樣子看清楚。”
【警察不會懷疑我說謊吧?我真沒有!】
【如果我知道蔚藍被他殺了,我一定不會放過他。】
【蔚藍的文字那麼溫柔、溫暖,怎麼會有人那麼殘忍,要殺她呢?】
看得出來,周浩漫是個單純、浪漫的人。
趙向晚雙目微眯,琥珀色的眸子裡閃著異光,她的聲音裡帶著蠱惑:“周浩漫,你現在配合我,我們一起找到凶手。”
周浩漫毫不猶豫地點頭:“好!需要我做什麼,你說。”
趙向晚的聲音似清澈的泉水,又似春
天吹來的微風,暖暖的、懶洋洋的,在她的聲音裡,周浩漫漸漸進入催眠狀態,昨天晚上八點發生的一幕清晰地浮現在腦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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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昭坐在桌邊,桌上擺放著紙筆。
不過他沒有動,依然安靜地傾聽著周浩漫的話。
李明楊大氣都不敢喘,緊張地盯著季昭的一舉一動。他沒有見識過季昭的模擬畫像過程,隻聽過公安係統內部的傳說。
——隻憑一張畫像,讓連環殺人犯上吊自殺;
——憑借一張照片,畫出五年後的模樣,順利尋找到失蹤兒童;
——哪怕是做了偽裝的拐子,他也能去偽存真,畫出她真正的模樣。
傳到後來,簡直神乎其神。
大神就在眼前,李明楊終於有了近距離觀摩的機會,激動得心都快要跳出胸腔,屏氣凝神緊緊盯著季昭。
周浩漫的描述還在繼續,他的文字功底不錯,之所以高考失利全因為數學、英語太差。
“我當時坐在中間第六、第七級台階的位置,也許是因為仰視,逆光看過去,對方很高大,肩膀很寬,短短的頭發,很短,貼著頭皮的那一種。他穿的是一件皮夾克,深綠色的工裝褲,側邊有幾個口袋的那種,束腳褲,高幫的皮靴,腰很細,腿很長,給人的感覺特彆精神。”
“走廊的光比較亮,樓梯間比較暗,逆光過去,我看不清楚他的臉,再加上當時腦袋有點昏沉,也隻看得清楚他的身形輪廓。他的動作很快,從我身邊匆匆而下,一步兩三級台階,像隻老虎一樣。”
趙向晚問:“他沒看到你?”
周浩漫咽了一口口水:“應該看到了吧?不過他並沒有理睬我,就從我身邊跑過,眼神都沒有給一個。”
趙向晚再問:“他經過你身邊的時候,你聞到了什麼?”
周浩漫閉目沉思,不太篤定地說:“像醫院的消毒水味道,哦,對了,還有一股汽油味。”
趙向晚問:“看到他側臉了嗎?”
周浩漫努力回想,卻發現腦子一片空白,隻得搖了搖頭:“不記得了。他跑過去的速度太快,我根本沒有看到他的臉。”
趙向晚停下訊問,轉頭看向季昭。
季昭拿過白紙,以漫畫的形式開始描畫起來。
樓梯間,逆光。
一道黑色身影立在門邊。
短發、寬肩、細腰、窄臀、長腿,身材非常好的一個年輕男人。
貼身的衣服,流暢的肌肉線條,透出一種勃勃的野性,仿佛在叢林之中行走的黑豹一般。
隻是一個輪廓,卻讓人看到之後心口一縮。
——這個男人,凶悍之氣隔著紙麵都能透出來。
季昭將紙麵轉了個方向,展示給裹著毛毯的周浩漫看。
周浩漫一看,霍地站起,聲音一下子破了音:“就是他!”
周浩漫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這幅畫像,再仰慕地看向季昭:“天呐,你怎麼這麼會畫?!我,我根本就沒有看清楚他的模樣,這樣你也能畫得出來?”
季昭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但他這張臉實在生得好,給人一種謫仙下凡的神秘感。
趙向晚拿起畫像,交到李明楊手裡:“抓緊時間複印,到芙蓉酒店詢問服務員,看有沒有見過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