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謙靜靜的端起一杯茶,抿了一口,整個人靠在椅背上,旁邊很多大臣見狀心中無不感歎,首輔就是首輔,這心理承受能力真不是蓋的!
皇帝被俘?
如果換成彆的皇帝,於謙可能會問一句,為何不自儘,但換到朱祁鎮的身上就很順理成章,也不知道為何,反正就一點不意外,好像從聽說他要禦駕親征之後,對於這種最壞的結果就有一種心理建設了。
“使者派出去了嗎?”於謙如此問道。
輸了就要認,後果也必須承擔,還能怎麼辦?派出使者談判唄,將人換回來,用賠款、用物資、用一切可以談的事物甚至是人,還能如何?
不過,這句話從於謙口裡說出來,其實他心裡冷不丁就閃過一絲的期盼,清國方麵野心很大,若是他們繼續打就好了,這樣他就可以……
這個可能他是不會說出口的,旁邊過來緊急商討對策的大臣們已經開始七嘴八舌的爭論了,不是說爭論需要付出什麼代價,而是爭論這個使者該由誰去做。
於謙心裡突然間又有一個想法,如果派出一個城門守衛去當使者,那多爾袞會不會覺得他們沒有誠意,從而直接將朱祁鎮給……嘶,真是的,最近怎麼思維這麼跳脫。
於謙搖搖頭,“讓老太後指定人選吧。”
此言一出再無意義,誰家的孽種誰心疼,無論他們派誰去怕是都會被有心人指責,這個時候隻有太後的人才能避嫌,無論是從政治還是親情等方麵考慮,也隻有太後的人才最單純,目的隻有一個,就是救回朱祁鎮。
“王爺回來了!王爺回來了!”
外麵有很多人在喊,一眾大臣麵麵相覷,明國的皇室王爺有很多,隻是直係的很少,各種各樣的原因吧,旁係開枝散葉很容易,但嫡係卻子嗣凋零,懂的都懂。
不過這個時候能讓外麵人如此激動的王爺恐怕就一位,鐵膽神侯朱無視!
‘鐵膽神侯’這稱號一聽就很牛逼,哪個江湖人聽了不覺拉風?可是……他是朱祁鎮的叔父,是正八經兒的皇室血脈,彆的那些嫡係都已經封王了,他卻是個‘侯’,而且除了一些因為功勞賞賜的良田之外,連自己的封地都沒有。
你說這是恩賜嗎?
反正眾朝臣不覺得,不過朱無視給皇室和對明國立下的那些功勞也是實打實的,因此久而久之也不知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大家就都開始以‘王爺’稱呼他。
朱無視自己沒說什麼,不承認也不拒絕,朱祁鎮也沒有說什麼,就很奇特,像是君臣之間的小默契。
之前前線傳來消息,說朱無視被軟禁了,大家還心中想著會不會是朱無視失了聖寵?可是直到此刻,大家才終於想起了一件事,這位‘王爺’‘鐵膽神侯’還是一個地榜強者!
也怪不得他們,畢竟這位平時實在太卑微了,再加上之前趙正的事情,讓這些臣子們或多或少的有一種錯覺,地榜高手也忌憚皇權,也不過如此。
直到皇帝都被人家俘虜了,而朱無視卻完好無損的回來,他們才反應過來,地榜啊,大軍都圍不住的存在!
朱無視沒有做任何的洗漱,急匆匆的就見了諸位大臣,那破碎的衣袖與傷口看起來頗為刺眼。
“王爺,前線可有什麼消息?”
七嘴八舌的提問無非就是想要知道朱祁鎮的消息,朱無視這個時候是沒有任何隱瞞的,朱祁鎮被抓的消息又不是什麼秘密,但是他不得不提醒一下諸人,“清軍野心甚大,他們是不會滿足於僅僅抓住陛下或者得到多少城池與賠款的。”
所有人立時沉默,“王爺所指為何?”
其實所有人都知道朱無視的意思,隻是你若不用尿狠狠滋他們的臉,是叫不醒裝睡者的。
“當務之急是我們能夠將陣地守住,至於營救回陛下的事情,隻有明國繼續存在,陛下才擁有價值。”
“那你下一句是不是‘國不可一日無君’?”某個滿臉絡腮胡子的大臣冷笑,看著朱無視一臉‘我能看穿你’的樣子。
朱無視卻是混不在意,哼,能夠看穿我的人多了,你算老幾?
“陛下離開的時候曾有言朝中大小事務皆有首輔大人處理,如今我們自然要以首輔大人為主。”朱無視沒有站出來說‘我就要當皇帝’,而是首先推舉了於謙。
而於謙隻是神色淡淡的與他對視,兩人都是老狐狸,此時也都心照不宣。
朱無視將他頂到前台並不算什麼出人意料的舉動,說白了,朱無視有什麼可急的呢?整個明國皇室中,雖然成員多,但論人脈、論實力、論謀略,有任何一個人能夠與朱無視相比的嗎?
沒有!
那些皇室就算有這個野心也沒有這個實力。
當然,也不排除有煞筆就硬梗著脖子要立彆的王爺做皇帝,但真要是那樣,朱無視可以保證,那個新上任的可能會英年早逝。
正是因為看通了這一點,所以於謙沒得選擇,局勢到了這裡,隻要你還是個聰明人,你還有理智,那你的選擇就隻能是他。
“王爺說的沒錯,當務之急是守住江山,至於去談判的使者,還是按照之前說的,由太後做決定吧。”
眾臣子對視一眼,敏銳的發現局勢有點微妙了,事後宮中很快就派出了人選。
太後選擇的使者是一名太監,名曰王振,這個人曾是個落魄的秀才,後來是自閹入宮得了僥幸侍奉皇上。過去看著為人謹慎謙虛,但得了聖寵之後倒是有點原形畢露的意思,頗為猖狂。不過在後宮中是太後說了算,王振某種程度還算是收斂,再加上朱祁鎮這人看上一個人是不管你有沒有做錯的,隻要他喜歡就行,王振就屬於頗合他胃口的那種。
其實太後本來對王振並沒有什麼看中,但如今事情出來了,要想將朱祁鎮換回來,那就必須派出最希望陛下回來的人,無疑,便是王振了。
他平時仗著聖寵可是沒少得罪人,如果朱祁鎮回不來,他的下場將會很慘。
而王振也非常的緊張惶急,於是第二天天不亮就已經出京,帶著三車見麵禮就朝著清軍大營而去。
跟王振同時行動的還有於謙,他已經開始調集京中可戰之力,同時發布手令調宣府周邊戰力兵員彙集宣府以作抵抗。
之前朱祁鎮帶著明國主力追了很遠,倒是拉出了足夠的戰略縱深給於謙布置。
不過靠著臨時聚集起來的力量想要遮擋清軍的大舉攻城肯定不現實,所以於謙和朱無視定下的策略就是分層呈梯次阻擊,延緩清軍推進的速度,然後保證有生力量。
而他們則坐鎮京城用最快的速度將這裡打造成一個鐵桶,令守代攻用一場持久戰與清軍分出勝負。
這個策略很慫、很龜,但卻是朱無視與於謙能夠想到的唯一方法了。
沒辦法,情況不允許,他們也想讓周圍幾個城市死守形成犄角,包後抄襲之類的。可問題是整個明國,如今可用的地榜高手就朱無視一個。除了坐鎮京城之外,朱無視沒有其它的去處。
而沒有了地榜高手坐鎮,那麼其它城市的死守就成為了笑話。
……
又是兩天過去,清軍陣營中,左舟與李玉竹嚼著乾糧喝著肉湯,人家清軍的補給很明顯要比明軍那邊更加給力。
這幾天兩人眼看著朱祁鎮由戰戰兢兢變成了一個作威作福,一時間弄得他們倆也頗覺驚奇。
怎麼講呢?
多爾袞的意圖是抽取朱祁鎮身上的氣運,所以他一點都沒有虐待朱祁鎮的意思,相反還頗為優待,整個清軍中,多爾袞都是跟士兵同時用餐,就朱祁鎮一個平時還要有瓜果糕點溜著,除了沒有美女隨時服侍外,那可以說是相當舒坦了。
不過朱祁鎮顯然誤會了什麼,他可能以為清軍就是想要趁機勒索一些城池或者錢財,所以並不會對他如何。行事也越發放肆了起來,經常帶著兩個清兵到處亂逛,這裡看不上、那裡瞧不起,隻覺得清軍營地中都是不足之處,時不時就感歎自己竟然會輸給這種隊伍?一定是被護龍山莊的假情報給蒙騙了。
有好幾次,朱祁鎮就從左舟和李玉竹的身邊經過,看的兩人腦袋瓜子上都是問號。
入夜,左舟進入營帳,這個營帳是個睡了快五十人的小帳篷,不過這五十人卻都是流亡者,且都是李玉竹的人。
這便是兩人潛入清軍營地的底氣,有這麼多人掩護才好辦事。
“你是說明軍已經收縮力量做好京城保衛戰的準備了?”
“是的,整個明國範圍內的青壯都受到了召集,就是應者不多,之前那一戰似乎影響太大了。”
一名清兵小聲跟李玉竹彙報,後者聞言點點頭,沉思片刻評價道:“京城人不少,宮中禁衛與各衙門衙役,再加上本地青壯,聚攏個十萬兵力並不是太難,再加上守城的地形優勢,應該能夠守住一段時間。不過想要靠著守城就拖垮清軍,未免天真,應該還有彆的布置吧。”
正說著,帳外突然間飛射進來一枚信箭,左舟輕易揮手接住,“不用緊張,是我的人來消息了。”
打開信件瞄了一眼,隨手將其搓成飛灰,“你說的沒錯,於謙秘密給元國送了信息,希望他們能夠影響清軍後方補給。”
李玉竹並不意外,“如果清軍真將明國滅了,那麼元國肯定就是下一個,他們會答應也不足稀奇。咦?你這消息竟然隻是元國方麵的?伱竟然在元國方麵也有人!”
左舟笑的很高深,“行走江湖靠的就是兄弟多、講義氣,元國方麵有點人有什麼可稀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