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6 章 烏丸蓮耶(1 / 2)

有一種說法認為,每個人都對應了天上的一顆星星,因此,人的命運在出生的那一刻就已是定局,就像星星循著既定的軌道運動消亡。()

這種說法在烏丸蓮耶的家鄉很有市場,年幼的時候,他也曾一度覺得這挺有意思,會在夜晚仰望星空,暗自希望能看出什麼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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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輕浮的愉悅終結於他的十八歲,從此之後烏丸蓮耶拒絕相信任何命運。

十八歲的時候,烏丸蓮耶就“知道”自己會成為世界的反派。

這份所謂的“知道”非常模糊,他那時甚至不清楚“世界”的概念,自然也完全無從得知所謂的“主角”和“故事”,但這個離譜的念頭就那麼清晰而堅定地潛伏在他意識深處,告訴他——有一天你會成為這個世界的反派,你會掀起腥風血雨,然後在失敗的結局中成為墜落的星。

毫無疑問,這應該是某種癔症,與許多少年人會在青春期犯的病類似,但可悲的是,這癔症狠狠地插入了他腦子裡,日積月累,經久不散,到最後,烏丸蓮耶不得不相信了。

相信之後便是難以遏製的惡心感,沒有人會願意接受這樣的命運,尤其是一個十八歲的,天才而傲慢的少年,在承認了這個命運的同一時間,烏丸蓮耶就下定決心要反抗它,甚至不是因為不想當壞人,就隻是厭惡所謂的命運。

或許這也是那份少年時期癔症的體現吧,總之,他出於和善良完全無關的原因,決定要成為一個真正的好人,一個堅定而勇敢的戰士,像點燃星火一般向著黑暗的命運發起衝鋒。

一開始這好像很容易,哪怕連故事的類型都不知道,但反派總有些特定的標準,隻要保持個人的堅持,就仿佛並沒有什麼難以改變的,他完全走在自己想要的路上,所謂的命運好像並不存在,以至於那個如影隨形的念頭更像是青少年癔症的遺存。

但伴隨著他逐漸成長,擁有更多的力量,遇到越來越多的人,接觸自己的家族、國民、國家、時代,烏丸蓮耶終於確信這並非自己的癔症——他逐漸意識到了命運對自己的惡意。

這是他對自己的國家憎惡的開始,但並非終結,此時的他尚且有充足的自信和力量,確信自己不會被任何人左右,他毫不猶豫地決定接下這份挑戰。

烏丸蓮耶為此付出了很多東西,把自己變成了所有人眼中的怪人,他是個過於執著,也完全有能力堅定這份執念的人,即便反複地遭遇挫折,被一次次地逼入絕境,他也不願意選擇命運為他留下的唯一的道路,而寧願在道路邊的牆上撞到頭破血流。

在數次的掙紮中,他幾乎以為自己已經取得成功。

直到某個瞬間,那糾纏著他的命運似乎開始不耐,以不容置疑的姿態將他扔下深淵。

當麵對著充斥著血腥的黃昏彆館時,烏丸蓮耶幾乎感覺某種黑暗的東西在撕咬自己的靈魂,此時此刻,他可以放開手,走上那條更輕鬆的路,即便最後的結局是既定的消亡,也總比鈍刀子割肉要好得多……

() 拒絕了。

他不再是少年時期隻有胸中一腔怒火的、初生牛犢不怕虎的自己,現在的烏丸蓮耶已經意識到命運的力量,知道它不會給自己任何喘息的機會,它能輕易地毀去自己布置的一切,以難以想象的偉力,他已經完全的明白和接受了。

但他依然選擇拒絕。

在自己選擇的道路上走得越遠,烏丸蓮耶就越能感覺到原本的命運中遍布的災殃,當站在生命的半途回望的時候,他能很清晰地意識到,如果不是十八歲時那個奇怪的預兆,自己確實有著成為大反派的一切前提條件。

他的出生、性格、環境、資源,他內心深處的渴望,還有他遇到的人。

現在這一切都讓他感到惡心。

烏丸蓮耶並不認為自己是個好人,在一開始他隻是出於無聊的自尊心才走上這條路的,甚至哪怕是在這條路上的時候,如果不是害怕滑坡,許多事情他並不介意去做,當個反派也許會快樂得多,但比起被命定的主角打倒,他似乎更不甘心成為命運的奴隸。

幾億光年遠的一顆星星如何能主宰這顆渺小星球上某個螞蟻的命運呢?

像是每一個掉下懸崖而未死的主角一樣,烏丸蓮耶在那之後打通了任督二脈,找到了玩弄命運的方法。

“讓世界憎恨我吧,我會好好對它的。”

於是,在夏威夷的土地之上,名為“臥底培訓”的機構誕生了。

而即便是在此時驚歎於自己瘋狂的烏丸蓮耶,也完全想象不到自己最終達成了怎樣的成就。

在開始欺騙命運之後,他的生活變得順風順水,就像每一個遇到主角之前的反派一樣,權力和財富像流水一般向他彙聚,要不是那個關於“反派”的念頭依然如影隨形,他幾乎要以為自己成了世界的寵兒。

在這樣的日子當中,烏丸蓮耶見到了琴酒。

當然,那時候琴酒還不叫琴酒,然而,在見到這個銀發男人的一瞬間,這個名字突然間浮上烏丸蓮耶的腦海,與之同時的,是某種奇異,與十八歲時相似的的明悟。

——這個人會是我的同伴。

這有點奇怪,因為在這之前他已經擁有了許多的“同伴”,不止有優秀的同僚,也不乏純粹的惡人,其中有一些是他確信能伴隨自己走到最後的(不管是以什麼姿態),但隻有這一個人得到了來自命運的啟示,如果在幾十年前見到他,烏丸蓮耶很難克製殺死他的欲望。

這大概是他的反派團體之中最必不可少的角色,但他一點也不想成為反派。

然而,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的是,此時的烏丸蓮耶已經走上玩弄命運的狡詐道路,他在一次次的成功中變得充滿自信,確信能處理好所有命運的幫凶,因而他選擇向琴酒伸出手,給予他自己的信任與力量,並在同時為他選擇了一條不能回頭的斷崖之路。

那時的烏丸蓮耶不知道,在他戲弄命運的同時命運也在戲弄他,他此時的選擇會在往後十餘年間化為糾纏他的心病,混雜著慶幸與懊悔,直到死亡也

未能徹底解開。

他花了一些時間去取得琴酒的信任,並且認為這不愧是上天交給他的最合適的下屬,假若不是對方會成為注定的反派,或許他們之間會有更好的終局。

但在走到終點之前未嘗不能有一段好時光,烏丸蓮耶這樣輕易地說服了自己,並且開始給琴酒更多的關注,他一邊像是毫無保留地信任琴酒,以至於很多跟隨他多年的老夥計都感到不解,一邊卻又在以最苛刻的態度審視他,懷著自己也說不清的心情試圖改變他,他分明已經見識過命運的殘酷,卻總是忍不住幻想另外的可能。

連他自己也無法說清,這究竟是為了琴酒,為了組織,還是為了他自己。

琴酒或許覺察到了,烏丸蓮耶在望向他的時候總是仿佛已經看到結局,但他什麼也沒有說,就像接受烏丸蓮耶給他的每一個任務的時候一樣,什麼也沒有問。

在琴酒的終局之前,烏丸蓮耶首先遇到的是自己的終局,將要毀滅他的不是任何人,而是無人能夠抗拒的時間和衰老。

雖然他一直很清楚,在命定的主角出現之前,自己是不會迎來死亡的,但他並沒料到自己會活得這麼久,在最初感覺到生命流逝的時候,他不可避免地感覺到了些許的恐懼,然而隨著歲月的輪轉,比起死亡,衰老本身帶來了更大的痛苦。

那個時候,烏丸蓮耶已經在組織boss的位置上乾了幾十年,他的感知能力並沒有消退,甚至更加敏銳,但精力已經大不如前,他能清晰地感覺到組織在向著深淵滑去,然而與之相對的,他的精力已經不容許他再死死地拽住它了。

這讓他看到了比死亡更可怕的東西,那就是自己的失敗,在數次掙紮失敗的那段時間裡,他幾乎像是回到了多年以前麵對黃昏彆館的時候,可這一次他沒有更多的機會了,因為他已經耗儘了自己的全部。

那是何等絕望的時光,烏丸蓮耶能看到組織的混亂和崩解,但卻無法再像年輕時一樣予以重擊,有一段時間他幾乎要以為自己就將會這樣迎來終結,在對著命運鬥爭了一輩子之後荒唐地倒在地上,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彌天大謊變為現實,所有一切回到既定的軌道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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