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宴說她“很會做素齋”,並非信口開河。
太後信佛。
一年裡頭,少則三個月,多則半年要吃齋茹素。
太後這等尊貴人,吃起素來,自然不會像民間信眾一樣,隻能吃白米飯、啃鹹菜。如何將素齋做得味道不輸給葷菜,且還得弄得五花八門,讓太後不會吃膩,這一直是尚膳局的重要功課。
裴宴升上尚膳後,為了琢磨出讓太後喜歡的素齋,還出宮跟住啊們鑽研此道的師傅探討過。
她現在一時想不到做什麼菜,並非是她會得太少,反而是因為會得太多,選擇困難。哪怕因為食材限製,篩掉不少,但是依舊有好幾樣能做。
根據食材的品質,又劃去幾個,這才開始洗蘑菇。
菌菇有白蘑菇、蟹味菇、杏鮑菇等五六種。
都洗乾淨,熱鍋熱油把白蘑菇煎出汁,將煎香的白蘑菇切成片,跟切段的其他蘑菇一道燉煮。
幾根山藥全都削皮蒸熟,壓成泥狀。山藥泥按照二八比例分成兩份,往多的這一份裡,加入切絲的香菇和筍,再撒入鹽調味。
豆腐皮用濕潤的紗布蓋著,直到回軟後,切成散開的鞭炮狀。
往豆腐皮上裹上一層山藥泥,粘上澱粉,抖一抖,一個“鬆鼠鱖魚”的形狀就出來了。
“這是,鬆鼠素鱖魚?”靜羅被裴宴這鬼斧神工般地一招晃得呆了下,揉了揉眼睛。
他本以為裴宴在素齋上並沒有太深造詣,就是個來湊數的。
現在看來,好像真有點功夫?
旺火下油,燒至六成熱,裴宴將“鬆鼠鱖魚”提起來,放進去炸著。
這“鬆鼠鱖魚”要炸八分鐘左右,這段時間,裴宴正好用來做甜品。
她轉身,往剛才放食材的方向走去。
靜羅因為那“鱖魚”,對裴宴生出了點信心,見狀好奇道:“裴施主,你剛才還沒挑好食材?”
裴宴隻一笑,走過食材區域,彎下腰,捧起角落的一盆盆栽。
那是一盆藍莓盆栽,上麵滿滿當當地結著藍莓果實。
張師傅聽到動靜,往這看了一眼,不由叫道:“這不算犯規嗎?”
裴宴聳肩:“陳師傅剛才可是說了,隻要是在這的食材都能用,這難道不算食材?”
張師傅翻了個白眼,看向陳師傅。
陳師傅剛才不許裴宴添食材,而且對她沒什麼好臉色,多半是看不上這黃毛丫頭、想刁難她。
他怎麼可能會讓這丫頭投機取巧?
沒想到陳師傅還沒來得及開口,旁邊靜羅連忙道:“陳師傅,您剛才確實這麼說了。雖說您不是出家人,打誑語也不好啊。”
雖說張師傅或者光悟中的任何一個,能得到陳師傅認可,這是最好的結果。
不過靜羅生怕結果不如他所願,還是保險點好,裴宴不像他之前以為的那麼不行。
反正,如果有兩人以上得到認可,到時候怎麼安排工作,可以討論後再定嘛。
張師傅見陳師傅猶豫片刻,還是聽了靜羅的話,一咬牙,狠狠瞪裴宴一眼。
見鬼的出家人不打誑語!
裴宴懶得理他,端著盆栽回去,將藍莓摘下來大半。
見光悟小師父眼巴巴看著這邊,好像有點嘴饞的樣子,便隨手給他塞了一小碗洗乾淨的。
那頭光悟吃起來,裴宴這頭將剩下藍莓倒進鍋裡,加入白糖碾碎,熬至醬狀。
又加入蜂蜜攪拌均勻,放在一旁晾涼。
翻了下油鍋裡的“鱖魚”,開始製作鬆鼠素鱖魚的醬汁部分。
材料不夠,裴宴直接用了現成的番茄醬。
薑末爆香,倒入番茄醬、白醋和白糖熬至冒小泡,澆入一勺熱油。等熬成微微濃厚,炒勺能掛汁的程度,再用漏勺將炸至金黃的“鱖魚”撈出,將醬汁澆在上頭。
擺完盤,裴宴又額外將幾個紅燒的香菇剪成魚的鱗、鰭、鰓、尾、眼等形狀,按鱖魚的樣子放在豆腐皮中間。
這時,藍莓醬也差不多涼了。
蜂蜜、雞蛋、牛奶這種並非葷物,但是從動物身上取出來的食材,是否能吃,要看每個寺廟規定。
方圓寺可以喝牛奶,裴宴便在剩下的山藥泥中加入一些牛奶,用粗紗布過篩幾次,直到如奶油般細膩順滑。
拿兩個勺子把山藥泥團成四個球,澆上藍莓汁,再將菌菇湯盛出。
這樣,一菜一湯一甜品——鬆鼠素鱖魚、菌菇湯和藍莓山藥泥,便都完成了。
*
張師傅和光悟比裴宴更早開始做,出菜的時間也更快一些。
最先出菜的是張師傅。
他昂著下巴,略帶不屑地掃了裴宴一眼。
張師傅剛才專注自己的菜,沒注意裴宴在搞些什麼。
不過她都慘到得現場拔人家的藍莓盆栽了,說不定連三樣菜品都湊不滿。
虧他之前聽到她是裴氏食府的老板,還略緊張了一下。
雖說還沒出結果,但張師傅肯定,這粗糙土氣的小和尚,和壓根就是來湊數的裴宴,都不是他對手。
素齋館的工作,以及,最重要的——陳師傅的食譜和手藝,馬上就會是他的囊中之物。